林秀秀很谨慎,那藏起来的一百二十块钱她并没有动,她现在手里只有几毛线,每天买一个馒头,一天一个,不到两天,都饿瘦了。
同学们见了,还以为她是因为林美美不能来学校的事,担心得瘦了。
林美美进少管所这件事学校瞒了下来,总得给孩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而且公安局那边跟这边打了招呼,林美美以是养病的名义休学的。
“秀秀,林美美得的是什么病啊?你知不知道啊?”有同学问。
林秀秀摇了摇头。
还有同学一脸担心的看着林秀秀,“秀秀啊,我知道你跟林美美是好朋友,可是你也不能因为担心她而不吃饭啊,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林秀秀笑了笑,“我没事的。”声音都透着一丝虚弱。
同学更担心了。
“你跟林美美的感情可真好啊。”
“是啊。”
林秀秀丝毫不心虚,还点了点头,“是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林秀秀手里没钱了,硬撑了一周后,还是回家了。
她跟唐红梅说了,这一段时间都不回家,唐红梅跟林家业就没过来接,林秀秀是自个背着包走回去的。
她走得特别慢,等天黑了,才敢回丰收大队。
家里的大门是开的,林秀秀没喊人,她轻手轻脚的进去了。
堂屋是亮的,可里头没人,厨房的灶里还烧着火,可里头也没人,大锅里的溢出了饭菜的香味。
她爹娘呢?
怎么都不在啊。
林秀秀回了自个屋里,她摸黑在那坐了一会,不太敢点灯,怕有邻居过来串门。
因为林美美进少管所的事,林美美的爹娘不止一次找来叫唐红梅一家人给个说法,这事是林秀秀无意中知道的。
不知道为什么。
大队里没几个人知道林美美进少管所,两家心照不宣,没到处张扬,林美美以后总会从少管所出来的,还得过日子,闹不能让人背着这污名活一辈子。
都是一个大队的,何必呢?
大队的人问起林美美的事,只说是协助调查,再问,就不说了。
公安局那边嘴也严,半点案子的情况都没有透露。
这两家的事在大队里热闹了一阵子,后来前进大队出了更热闹的事,就把这事给压下去了。
陈大队长那闺女,上了日报呢,说是见义勇为,县里因为这事发了奖状,说是先进同志!而且,还发了一笔钱呢,说是奖金!
让大伙都跟着那叫陈玉的姑娘学,以后见着坏人,得挺身而出。
这都不算完,那陈玉还占了日报小半张版面呢,照片都在上面,别提多威风了!
因为这事,两个大队还兴起了一股买报纸的风潮呢。
说不定哪天自个的名字就在上头呢。
别说,上面不光有陈玉的名字,还有林白的名字呢,这两人一起上了,只是没有林白的相片。
唐红梅跟林家业知道这事后,埋怨林白那天没去陈玉家,要是去了,那小两口站那一站,那肯定是两个人一起上报纸啊!
也因为这事,林家业对陈玉也点刮目相看的意思,对这个上过报纸的媳妇满意得不得了。
他还叫林白给他特意买了好几份呢。
遇着人,就拿出报纸告诉人家,“我家老六跟他对象都上报纸了,你瞅瞅,这个得了奖章的姑娘就是,还有这,看这行字,这两个字就是我儿子!”
唐红梅还带了报纸回了娘家,要娘家侄儿拿着报纸念给一家子人听。
她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从娘家回来,她的脸都笑酸了。
再说今天。
唐红梅叫林白去把陈玉叫过来,一起吃个饭,菜都买好了。
顺便,也把肖媛叫过来了。
都是要进门的儿媳妇,一个是叫,二个也是叫,多煮一碗饭的事。
这会。
陈玉跟林白在新房子那边,他们正在帮忙搬家具呢,林中那个朋友打的好了,四个屋子的,一间不少。
这床是真不错,结实又好看,收的还是友情价。
林中自然没有亏待朋友的道理,多少补了一些钱,总不能叫朋友只赚个成本价吧。
屋子建好后,林中去外头跟朋友一伙,来来去去的,赚了一笔,手头松了些。明天他准备再出去看看,这喜宴想要办得风光,得花不少钱,他手头上还差那么一点。
“还得打个大柜子,梳妆台也要一个,桌子定了,书桌也在一个……”林白正在跟陈玉商量着,旁边,肖媛正在指挥林中把桌子放到旁边的屋子去,“别靠窗,还有这床头柜,放床边,对对,就是那……”
林中跟肖媛的屋子东西是最齐的,他们算过日子了,后天日子最好,那天去领证。
这新房都准备好了。
喜字都买好了,准备明天贴上去。
老四林北也在自个的新房里,两间新屋子,特别大,自己可以隔开的话,能变成四间呢。林北别提有多满意了!
他媳妇宋小婉老家的两间屋子他也要回来了,他媳妇就在那住着呢,当然了,林北不放心,时常过去。
要是有不长眼的人打他媳妇跟屋子的主意,他就揍!
林北大概没想过,自个媳妇又黑又瘦的,那个大队里瞧得上他媳妇的真没几个。
而且,他媳妇可不是笨人,爹娘了,娘改嫁,爷爷奶奶前几年也没了,自个还能活得好好的,这不是本事是什么?
林老三也在自个那间新屋子里坐着,是林家业拽着他来的。
林家业是这么说的,“如今你儿子也没了,前头媳妇肯定是不回来了,你得为自个打算,我看,你还是再娶一门媳妇吧。想娶媳妇,就得搬到这屋子里来,知道不?”
在林家业眼里,林老三又憨又愣,还拿脑袋撞过他。
可有什么办法呢?
自个生的,能不管吗?
林老三这些天在屋里闷着,除了去县里看过林秀秀一回外,就出挪过窝,人都在家里给闷出病来了。
林家业真觉得得给老三找个厉害一点的媳妇,管管老三。
先头的那个唐彩妮,性子泼辣,倒是个合适的人选,可他听说唐彩妮家里已经在跟那个出三百块钱的麻子议亲了。
唉。
林家业愁死了。
林老三死脑筋,不开窍,也不是特别聪明。
要是老三不娶个媳妇,等他们两个老的两脚一蹬,这老三可怎么办啊。
林清这次也回来了,学校放假,他早早就往家趟。他知道自个有新屋子之后,天天周末都回来,跟林秀秀正好反了。
门是他自个用油漆涂的颜色,还有门锁,是他自买的!
新家里还有床,五哥的朋友打的,特别大,他在上头打滚都可以!
一家人正在新家边折腾呢,唐红梅来了,“饭好了,该吃饭了!”她是过来叫人的。
没一会。
这新家的门都锁上了,一大堆人,都往老屋去了。
门开着。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往里面走。
陈玉要搬唐红梅端菜,唐红梅赶紧拦了,“阿玉,快进屋坐去,这种事不用你干,我来!”
又说,“你可是贵客,坐上座啊。”
陈玉可是上过报纸的人,跟他们这些升斗小民不一样。
“伯母,真不用,我……”陈玉话还没说完呢,就叫唐红梅给打断了,她叫了林白,“老六,赶紧把阿玉带到堂屋去,让她好好坐着,就等着吃,别累着人家了!”
“你是客人,真不用帮忙。”唐红梅和颜悦色的看着陈玉。
肖媛都没这待遇。
她不太高兴的看了林中一眼。
林中低声道,“我娘就这热乎这两天,以后就好了。”
肖媛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林中又道,“以后住新屋,又不住这,我爹娘的态度影响不了咱们。”
这倒是。
肖媛跟林中一起去了堂屋,老大一家跟老二一家都不在,就算是林了陈玉跟肖媛两人,这座位完全够了。
肖媛跟林中坐一块,林白跟陈主坐一块,林老三跟老四林北坐一起,旁边再捎上一个林清。
最后就是老两口。
唐红梅乐滋滋的把菜都端了上来。
林秀秀从黑漆漆的屋里走出来,望着热热闹闹的堂屋,迈出脚步突然收了回来。
她回来这么久了,都没有一个人发现。
是不是说这个家有她没她都是一样的?
林秀秀闻到肉香了。
她在学校一直吃馒头,连口饭都吃不上,这会闻到肉,馋得不行。
她饿了。
林秀秀思索片刻,还是去了堂屋。
“爹,娘。”林秀秀站在门口,轻轻的喊了一声。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唐红梅回头,看到林秀秀,满脸惊喜,“秀秀,你回来了!”说完,她突然站起来往外走,她飞快的把外头的院门给关上了。
她怕林美美的爹娘知道秀秀回来,上门来闹。
关好大门,唐红梅才放心的回来了,她看林秀秀还站在门口,拉着林秀秀就往里头走,“秀秀,怎么站着这不动啊,快坐。”
唐红梅把林秀秀拉到身个身边,又忙前忙后的去给林秀秀盛了饭,然后理所当然的把好菜都放到林秀秀的身边,还给林秀秀夹了菜,碗里的肉多青菜少,盘子里一半的肉都到了林秀秀的碗里。
林北见了,赶紧又扒了四分之一到自己的碗里。
幸好肉菜不止一碗。
饭桌上安静了许多。
林白对陈玉道:“时候不早了,吃完我送你回家。”
陈玉点点头。
陈玉看到林秀秀了,林美美的事她也知道一些,她看了林秀秀一眼。
林秀秀警觉的抬起头,看到是陈玉,冲她笑了笑,“六嫂。”
林秀秀还喊了肖媛,“五嫂。”
肖媛笑着跟林秀秀打招呼,“秀秀,干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都没听到动静啊?”肖媛并不知道拐孩子的内情,她以前就对林秀秀的印像不错。
现在也是一样。
不过,她现在看林秀秀,好像更沉稳了一些,之前眉间的娇气好像散了一些。
“刚才回的,我回来的时候家里没人。”林秀秀笑着望向肖媛,“五嫂,你们什么时候办喜酒啊,我五哥可想娶你了。”
肖媛笑得眼睛都弯了,“后天去领证,领完证再挑个好日子就能办酒了。”
林秀秀一愣,“怎么没人跟我说啊?”她都不知道呢。
林中道:“你在学校又不回来,怎么说啊,本来想等娘去给你送东西的时候,再说的。”
唐红梅在出事前给林秀秀送了一回钱,够林秀秀过好几个星期的,这些日子她就没去,又加上林美美家时常来闹,唐红梅就更不好去了。
林秀秀理解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林秀秀安静的吃饭。
这次把碗里的饭全给吃了,一粒都不剩,连碗都没有饭粒掉出来,唐红梅还看了好几眼呢,似乎有些吃惊,又有些欣慰,秀秀果然长大了。
吃完饭,林白送陈玉回家。
林白拿着手电筒,两人走的大路。
陈玉今天看到林秀秀了,便说起了林秀秀:“你妹妹好像瘦了些。”
林白道:“不知道。”
陈玉看着他,问:“在烦什么呢?”
林白眼眸垂着,低声道,“这人贩子的案子只怕没这么快定案,你上了报纸,上面还写了案子水落石出,结案了。”像是故意误导人的。
应该说,下饵,准备引蛇出洞。
林白感觉到这事不寻常。
陈玉压着声音道,“上次日报的人来过之后,公安局的同志又来了一回,他们穿着便服来的,又让我说了一遍当时的事。还说,”她停了停,看着林白。
林白道:“你说,我听着。”
陈玉道:“他说林美美交待了,你妹妹手里有一百二十块钱,要拿去买自行车的,他们怀疑这笔钱的来历。”
因为陈玉是当事人之一,他们把这事如实跟陈玉说了,又加上陈玉是林家未过门的儿媳妇,跟要秀秀很容易接触,他们想要陈玉帮忙。
林白道:“这事啊,我们不管了。”
陈玉点点头,听他的。
林白问她:“你哥的事怎么样了?”
陈玉道,“上回我哥不是说要带田玲回家见一见吗,前一天突然又说田玲临时有事,来不了,就没过来,人我们也没见着。”买的一堆东西,他们家吃了三天呢。
林白道:“看来,是那姑娘有事不能来吗?”为什么偏偏只提前一天说?
又问,“说是因为什么事不能来吗?”
陈玉摇摇头,“没说。”她哥陈海把田玲的事捂得特别紧,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上次田玲的失约,陈海还在家里百般为田玲解释。
爹娘嘴上都说不在意了,可心里怎么想,谁又知道?
林白跟她说:“明天我去县里进货,要不,去打听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