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林蔓在家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心仪已久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她棒着这录取通知书看了很久。
终于能离开这个家了。
她家在五年前就搬到城里了。
她读高中的时候想住校，她妈不同意,也不给住宿费，就一直在家住着了。
“考上哪了？”唐彩妮从外头进来,问她。
“医科大。”林蔓心情很好。
唐彩妮过去,看着录取通知书,过了会,说道：“挺好的。”
过了一个月。
林蔓准备提前去学校,顺便看一看首都的景区，她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呢。
林蔓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不见了。
“妈，我的录取通知书呢。”林蔓明明记得自己大学录取通知书放到了抽屉里了啊。
怎么会找不到呢？
真是奇怪。
唐彩妮正在外面织毛衣呢，听到声音头也没抬，就说了，“你那录取通知书啊，我给你二姨了,她家阿凤不是没考上吗……”
“妈！”林蔓从屋里冲了出来,“你是不是疯了，那是我的录取通知书，我考的大学！你给二姨做什么！”
她气血翻涌，“你凭什么动我东西啊！那是我的！”
林蔓真的要气死了。
平常她妈老爱去她屋翻她的东西就算了，这回怎么连录取通知书都拿走！
太过分了！
这是她亲妈吗？
唐彩妮本来准备好好跟林蔓说一说的,可是看到林蔓这个语气这个态度立刻就不高兴了，“我怎么不能动了？你是我生的，你吃的喝的穿的，哪一样不是花我的钱！”
“怎么就花你的钱了，是我爹的钱！你赚过一分钱吗！林蔓的声音越来越高，“你去给我把录取通知书拿回来！”
“拿什么拿！我已经给人了！”唐彩妮声音也高了，吼道，“你读的什么书！越读越回去了！我是你妈，你竟然跟我大吼大叫的，我真是白生了你！养你有什么用！”
又开始胡搅蛮缠了。
林蔓死死的盯着唐彩妮，手脚发凉。
唐彩妮见林蔓不说话了，以为她服软了。
于是心里舒服了。
这才跟林蔓解释起来：“你表妹成绩不好，家里也没钱，要是上不了学，就这么出去打工，那下半辈子就毁了……”
林蔓捂住耳朵，“不要跟我说这些！她知道自己家不行，为什么不努力学？”
唐彩妮脸一板，“你表妹哪里不努力，学到半夜三点，早上六点就起来，怎么就没学了？”
林蔓压着火，“我跟她一个学校，老师都说她上课不认真听讲，天天跟人谈恋爱……”
“没有的事！”唐彩妮一口打断林蔓的话，脸色漆黑，“阿凤可是你亲表妹，你不要在外头胡乱编排她！都是一家人，你坏了她的名声，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林蔓一声冷笑。
又是这些话。
她真是听够了！
她妈不知道拿了她的多少东西给那个表妹。
她爸给的补习班的钱，结果呢，她妈是去报了名，但是是给那个表妹报的。
还不让她说。
还有她过年婶婶们给买的衣服，她妈只留了一件见客的，剩下的，全拿到姥姥家那边去了。
更别说她的压岁钱了，她妈找她要，她不给。
后来她上学的时候，被她妈全翻出来了。
先前她不到十八岁，办不了身份证，在银行也没法存钱。
只能把钱放在家。
要是给她爸存着，到时候还是会落到她妈手里，她爸太实城了，她妈说帮着她存，她爸就会信的。
“你笑什么！我哪说错了！”唐彩妮发现林蔓越大越不听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叛逆期，老是跟她对着干。
林蔓成绩好，复读一年再考，肯定差不了。
林蔓跟她妈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就知道她妈是怎么想的了。
她问唐彩妮：“她用我的身份上大学，那我呢？这学籍怎么办，身份证号怎么办？都给她？”
还真是个问题。
唐彩妮皱眉想了想，很快她有就法子了，“不行这样，你用你表妹的身份读嘛，一样的。”
林蔓就问了：“那她就成了我林家的人，我倒成了外人？”
“话可不是这么说……”唐彩妮琢磨着这话也有点不对，可是林蔓在顶嘴，这一时半会的，她就不想承认。
林蔓一直往外走，她不想跟她妈说话了。
这事得找大伯跟六叔他们。
跟她爸没用。
唐彩妮看着林蔓直往外冲，突然生出一股不妙之感：“你给我回家，你是不是又想去告状！”
林老三的那几个兄弟，就没有蠢人。
林蔓姓林，她的叔叔伯不可能不管她的事，真是，唐彩妮是真没想到，林蔓现在变得这么不听她的话。
林蔓步子没停。
唐彩妮吼道：“你走了就别再回来，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林蔓步子一顿。
唐彩妮见林蔓停下来了，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林蔓听到唐彩妮的话觉得心寒。
她擦了擦眼泪，大步走了！
“林蔓！”唐彩妮气死了。
赶紧追过去。
林蔓听到脚步声，拔腿就跑。
她怕她妈把她关起来，锁起来！
唐彩妮到底是没追上了，年纪大了，不如年轻的时候了。
她双手撑着腿，直喘气。
这倒霉孩子！
真是太烦人了！
这事闹大了，那林家人又该对她这个儿媳妇有意见了！
这么小的一点事，非要闹在！
图什么！
唐彩妮真是又气又怒。
林蔓是她生的。
她肯定是疼爱的，她不是不疼林蔓，可是她娘家过得不好啊。
看看林蔓，一家子叔叔伯伯都是有出息的人，林老三也算是能赚钱的，嫁妆肯定是足足的，到时候叫大哥他们给林蔓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吃喝肯定不愁。
可她二妹家的阿凤呢。
奶奶是个瘫的，亲爸又赚不到钱，她妹子生了太多孩子，身本不好，能怎么办呢？
林蔓这个当外甥女的，怎么不心疼心疼她二姨呢？
她娘家，不光是二妹过得不算好。
其他人也跟好搭不上边。
她亲弟弟，当初读书没读出来，娶了一个恶婆娘，给她爹娘特别不好。
可那恶婆娘长得好啊，她那个傻弟弟被迷得晕头转向的，娘家的事真叫唐彩妮头疼，弟媳是个不好侍候的。
弟弟要给爹娘养老的，总得哄着吧。
自从林老三的果园赚了钱之后，唐彩妮有不少钱都流向了娘家。
这家里钱少了，瞒不了人。
后来吵了几回呢。
唐彩妮发现，她越强硬，林老三就越寸步不让，后来她还是靠着眼泪，才争取每年给她爹娘一笔钱的。
你说说，她家在城里买了房，置了产业，林蔓跟宝智成绩不错，不用操心。
到说宝智，唐彩妮还怪想的。
宝智在京市读书。
老六提议的，说孩子在那边读书好，到时候考大学分数都能少点，当然了，前提是在那边落户，安个家。
唐彩妮是犹豫的，为孩子好她知道，可是她舍不得儿子。
林老三很听老六的话，说买房，叫唐彩妮把家里这些年攒的钱拿出来，他以为是够的。结果一算，好大的一个窟窿。
为这事，夫妻俩几乎闹到离婚了。
后来看在孩子的份上，到底还是算了。
钱嘛，不够的林老三的几个兄弟帮了点忙，当然了，现在可是全还上了，林老三那人直，还添了利息呢。
唐彩妮觉得不欠他们的，给的利息的。
孩子是初中的时候送去的。
唐彩妮一开始是跟过去照顾的，后来被她娘给扯回来了。
唐彩妮一走，这摇钱树没了啊。
林老三对唐家人不怎么样，又是个木头疙瘩，还惹不得。
唐家人思来想去，后来借着老两口病重的事把唐彩妮给弄回来了。
唐彩妮回来后，但凡想离开去看儿子，那唐家两老口借着其他儿女的口，说自己病了不行了，想大女儿了。
唐彩妮就爱听这样的话。
她在唐家人心里的地位重，她高兴。
林家人都太厉害了，显不出她的重要。
几个儿媳妇，就数她没有单位，聚在一起都让人难受。
你说老四媳妇？
她以前孩子小，在带孩子，后来孩子长大了，就跟老四一块当包工头了，现在还开了公司呢，就是搞承包的，建房子。
当年的时候，还去读了夜校，还拿了文凭了。
再说孩子的事。
其实，老六本来也想把林蔓一块接过去的。
姑娘家，在哪不是一样的读，唐彩妮不愿意放人。
林白想把孩子从唐彩妮身边接走就是怕孩子被毁了。
林宝智差点就被宠废了。
林蔓也没强到哪里去
唐彩妮天天给女儿洗脑，姥姥多不容易，你阿姨一家多难，你舅妈多讨厌，你以后长大赚钱了，要好好孝敬你妈，孝敬你姥姥，好好的对你阿姨……
林家人看出来了。
但凡暑假，直接把孩子接走，说是出去旅游。
这不花钱的旅游，唐彩妮当然愿意啊。
这之后情况才好一点。
当然了，现在已经完全掰过来了，林蔓以前怯弱了一些，现在走了小半个中国，这世面也见了，人啊也大方了。
还有宝智，在京市的时候，其实除了四叔家之外，他去得最多的就是六叔家。
性子现在好多了。
虽然不在爸妈身边，但是为了孩子的以后着想，这样更好一些。
林白也想三哥搬过来的，三哥不愿意，舍不得他的果园。
现在又开始弄大棚蔬菜了，还有瓜果啥的。
发展挺好的。
果子太多销不完，兄弟们给了建议，说是让林老三开个罐头厂，他不愿意，麻烦。
后来就找了一个罐头厂合作。
反正赚钱是赚钱的，就是赚些辛苦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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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接到林蔓电话的时候，刚开完会。
林蔓的声音哑得厉害，像是刚哭过：“六叔，我妈把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给我表妹了，说让她去读。”
林白道：“你报的哪个学校？”
林蔓说了。
林白道：“把身份证带好，然后去找你大伯，让他给钱你买车票，你直接来我这。到时候让你六婶带你去学校把情况说明一下，不是什么大问题。好了，你安心过来，别的不要多想。”
“好……”林蔓听着六叔的话，心里暖极了。
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挂了电话。
她快到大伯家的时候才发现，身份证没带。
她很清楚，只要去大伯家，把她妈的事跟大伯一说，身份证是绝对能拿回来的。
可是她站在楼下，想了半天，还是没有上楼。
她不能去。
别说她对她妈有意见了，大伯对她妈意见也很大，要是因为这事……她虽然讨厌她妈无脑扶娘家，可还是不希望父母离婚。
她妈除了娘家的事之外，其他时候也挺好的。
就是控制欲强了一些。
林蔓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等她拿了身份证，去了京市，大哥就算知道了这件事，但那时事情已经过去了，最多说她妈一顿吧。
儿女是债，父母也是债。
她就是来还债的。
林蔓情绪低落的往家里走去，她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她妈跟二姨在说话。
林蔓看到她妈拿出一个东西。
她的录取通知书！
还在！
通知书肯定是她妈拿走了，等着二姨上门来拿！
林蔓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赶紧加速跑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跑步的声音太大，唐彩妮看到她了。
林蔓伸手去抓的时候，唐彩妮已经把录取通知书收了回去，抓在手里。
本来，唐彩妮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通知书给二妹，她后来仔细想了一下，林蔓说的话也有道理。
可林蔓竟然伸手来抢。
这妮子是不是一直在周围盯着她呢，就等着她把录取通知书拿出来？
唐彩妮把那薄薄的录取通知书往唐二妮的手上一搭，“拿去。”
林蔓当然不愿意，伸手去抢。
唐二妮一下子就按住了，唐彩妮也怕林蔓把这东西拿过去了，到时候就打脸了，也伸了手。
三只手一起使劲。
咔嚓一声。
录取通知书被扯成了三份。
林蔓死死的拽住她的那一份，又看看唐彩妮，“现在你满意了。”
唐彩妮当即怼了回去：“之前我说你离开这个家就别再回来，怎么不到一会的功夫，又回来了？真是软骨头。”
唐二妮尖叫：“林蔓，你干什么啊，这是我家阿凤要用的！”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把你们的给我，我拼一拼，回去用胶粘上……”
林蔓道：“二姨，这是我的东西，不是你家阿凤的，给她没用！”
林蔓说完，把手里的三分之一的录取通知书撕了个稀碎，拼都拼不起来的那种。
反正六叔说了，去学校认证身份就有办法。
大不了这东西她不要了！
林蔓将撕碎的纸捏在手心，正要走，叫唐二妮给拽住了，一巴掌扇过去，“死丫头，谁让你撕的！”
唐彩妮当时没反应过来，看到林蔓挨了打才过去拉。
唐二妮这些年在生活的蹉磨下，变得惨不忍睹，年纪看着比唐彩妮还大，身材肥胖，拉垮着脸，每天早上还去菜市场捡烂菜叶呢。
这样的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好不容易看到女儿有了大上学的希望，这会却被林蔓给毁了，她能不生气吗？
不巧。
林老三从果园回来，正好撞见了这一幕，当时他就生气了。
唐二妮嘴里的话比茅坑还臭，还想着把林蔓手心里的那团纸给弄过来。
手打脚踢的，要不是唐彩妮费力的拉着，只怕林蔓不只挨那一下。
林蔓捂着脸，盯着唐彩妮，“妈，这就是你护着的娘家，你把眼睛睁开，看看清楚，都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唐彩妮心里跟针扎似的刺痛起来。
她这一分神，唐二妮又扑到林蔓那去了。
林蔓灵巧的避开。
转身就跑。
唐二妮还想去追，被林老三被拎住了，她以为是她姐拉住她，大声嚷嚷：“大姐，你可是你亲妹妹，你说把林蔓的录取通知书完完整整的给我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林老三气得七窍生烟。
唐二妮对上的正是林老三冒火的眼睛。
“林西，住手！”唐彩妮尖叫起来。
砰。
唐二妮的脸被那拳头打肿了，林老三的气还没消。
“林西，你想让你儿子有一个坐牢的亲爹吗！”唐彩妮在那喊。
林老三的动作总算是停住了。
唐二妮吓得瑟瑟发抖。
林老三转头，盯着唐彩妮，“录取通知书是怎么回事？不要瞒我，我刚刚可是听到了，你把蔓儿的录取通知书给你娘家人，是不是？”
“没有，没有的事。”唐彩妮强装镇定，“二妹只是想看一看，林蔓误会了，那孩子本来就敏感，心眼也小，你是知道的。刚才林蔓误会了，就去抢这录取通知书，一不小心撕坏了……”她拼命的解释。
这事闹的。
唐彩妮本来以为林蔓会乖乖听话，到时候她再跟林老三说孩子没考上，复读去，不挺好的吗。
现在闹成这个鬼样子。
她有预感，只怕这事不会善了。
她的心沉甸甸的。
*
陈玉从林白嘴里听到林蔓家的事的时候，愣了好一会。
“这三嫂，脑子是坏了吗？”陈玉很吃惊，“以前她也不这样啊，怎么好端端的……”就把女儿上大学的机会让给别人。
这不胡闹吗。
林白道：“显摆呗，反正她觉得林蔓还能考。”
陈玉摇了摇头。
她突然想到下午她妈跟她说的那件事，“我那个堂姐，你还记得吧，叫陈香的。”
林白点点头。
陈玉道：“她老公出事了，她离婚回老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