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君上过来没寻到,你说天上那瘟神是不是走了?”黄泉路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引着两个魂晃悠悠的荡在前面,勾魂索轻微的响着。
给寒冷至极、寂静异常的四周更添上了一丝诡异气息。
听到黑无常不知第几次的叨叨,白无常啧道:“谁知道呢。反正不祸惑冥界我就谢谢他。”
“但也说不准,”黑无常摇头晃脑的说:“别说十八层,那神仙就是连八十八层肯定都敢去。但君上只去到了十八。”
后面的魂暂时忘却自己的生死,也竖起耳朵听起他们说话了。白无常没理他,像是在等他继续猜测下文。
“不过提起十八层那位,”果然,黑无常停不住嘴,疑惑:“关了他三百多年,他都一直嚷着他总有一天会出来的,怎么现在见他,他那么老实?”
长谈来冥界寻妄初,为了方便给他带路,当时又没什么差事可忙活,黑白无常就随着长谈一层一层的往下了。
一到十七里的那些鬼鬼魂魂他们都看麻木了,也没什么值得推敲描摹传颂的。
即将到十八层之后,黑白无常自然想到了那里还有一个疯子,赶紧禀报了太子殿下,唯恐惊扰了未来储君。
谁成想到了目的地,本以为会疯癫成狂的人如今安分的不像话,岩浆海滴落的密不透风,他连躲都不躲,任由自己被灼的看不出鬼样。冰封疯长,道道尖锐刺穿他的身体,他也像无痛无感一般,还不如死了。
只见火光里的、他的那双眼睛满是死灰,但若是再细看,灰烬里又有一簇燃着的火星。这副掺杂的变化若是放在一个常人身上,那这人定会大运亨通,若是出现在一个服从管教心态良好的鬼魂身上,那这魂魄也定能雄赳赳气昂昂的打算去投好胎。
可这副模样偏偏在这样一个疯子身上扎根了,死灰又复燃的,他是想做什么?
还别说,真是诡异又慎人。黑白无常看的心里一颤,深觉他们是时候应该亲自动手送他魂飞烟灭了。
长谈见到他,果然皱起了眉:“这是何人?”
黑无常先是“啊?”了一声,意识到天族太子在问话,随后从不可思议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立马答了厌兰倾平生的“丰功伟绩”,以及他多次想出去的迫切想法。
多年来故事不得变换,却仍旧让人说不腻,而当事人原先也听不腻。
但这次,听了一通黑无常的解释,厌兰倾第一次认真的侧过头来,他微微蹙眉,声音幽幽道:“我不出去了。”
黑无常:“……”
“别提,”黄泉路即将走到尽头,黑无常心力交瘁:“他那个眼神真的很让人膈应。”
现在想起当时那幕,他还浑身一哆嗦不知作何评价呢。
“不过也不知道君上是不是也被他惊到了,我就讲了个故事,他微一点头便一言不发的走了。”兴许觉得是自己的错,黑无常满脸苦相。不过除此,幸而还剩下一件好事:“但幸好妄初那瘟神是走了,不然我还得再死一次。”
白无常本来想说天族太子没有那么脆弱的心态,走了定是有什么事情。听到这里倒是深有所感,不自觉的情真意切了起来:“嗯!”
“……”
然而被他们叨叨了一路,还被说成瘟神、且永远都不要再来了的桃夭,不多时便出现在了黄泉路的入口处。
当时各回各家时并未说好时间,但桃夭总有股直觉,厌灼华要不了多久也会来的。
毕竟只是回去拿两把残剑,又费不了多少心力。
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走,桃夭不知道厌灼华到底具体什么时候来,可他心里却已经升起了一股又一股的酸麻之感。
《九万万哄睡专本》还压在自己心口,桃夭没忍住抬手按住那硬硬的一小块儿方本。明明隔着衣物隔着书,心跳却还是像会跟人作对似的,次次都精准的敲打在手心。
不一会儿,桃夭身上就起了一层细汗,和侵蚀到骨子里阴冷的地狱尤其的格格不入。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害怕见到厌灼华。
说害怕也不甚准确,就是不敢。他刚知道自己是方醒初时,想要告诉厌灼华,却又因为自己没有记忆,真说了反而会对灼华不公平。
可前几天他脱口而出的九万万,此时再回想起厌灼华当时的反应,满脸茫然猛地怔愣,以及轻却强硬的“你方才唤我什么”的询问,桃夭都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无论如何,就算他不主动说,厌灼华也已经知道他便是月亮了。
更何况……桃夭忍不了了。
“阿夭?”忽而,厌灼华惊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在这等多久了?”
和妄初打了一架,耽搁的时间应该是长了些,如果桃夭提前来的话,见等不到他应当会先去深渊,最起码在那里还有个剑魂能说话。但熟悉的身影映了满眼,厌灼华怔愣之余,便自主的以为他在这里已经等了相当长的时间了,不觉间眉头便蹙了起来。
可听到他的声音,回应他的不是回答,而是桃夭肩膀猛震、再随之一僵,如雕塑般立在了原地。
察觉到异样,厌灼华即刻走到他面前,轻声道:“怎么了?”
小索本先也想打句招呼的,但在看到这样的这厮,再结合殿君的语气,她知道有哪里出了问题,识相的闭了嘴。
桃夭抬眸愣愣的看着他,胸腔里的物什咕咚咕咚的跳着,撞的他心口麻。对方的面容闯进他的眼睛,他无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却又像是生吞硬咽了一把刀子,再开口时声音都哑了:“没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