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亲眼看着瘟神走了,始终提在嗓子眼儿里的那口气也堪堪被放下,黑无常顿觉身心俱疲。
可还没来得及顺畅多久,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便从他喉咙深处发出,原先又已经化身磐石重新坐在地上的布何辜还未完全入定,听见动静没忍住侧了一下眸子。
“呜呜呜呜呜……”
“哈哈哈哈哈自由。”
“啊呜呀。呵呵呵呵哈哈哈。”
“……”
无数或张狂或难看的厉鬼从各层地狱寻到这里来,忘川水里倒映出了至多一闪而过的影子,他们面目狰狞,哪怕知道有所限制去不了人间,可他们仍然跃跃欲试,看起来非常想和勾魂使、阎王斗上一场。
黑无常目眦欲裂,疯了:“他不是走了吗?不是走了吗?!又特么怎么把这些东西放出来的!!”
白无常眼神失焦,隐忍半晌实在忍不住,先伸手暴打了一下黑无常,打完咬着牙切着齿:“让你骂他畜牲!舒服了吗?”
黑无常:“……”
白无常深呼一口气:“眼下地府里关了多少厉鬼?”
以那位天神的尿性,放鬼要么一个不放,要么便一个不落的全部放出来,绝不可能给你放一半留一半。
深沉之余,他只好祈祷厉鬼不多,随便捉捉便好了。
但黑无常沉吟片刻,哑声道:“七万九千五百三十一。”
白无常:“……”
果不其然,只这转眼的功夫,黄泉路、三生石、忘川水、奈何桥上方的黑影越发密集了。
白无常木着脸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就走,速度极快。
黑无常以为他要去找妄初拼命,吓得舌头一出溜从嘴里滑出来,怕他犯傻事,忙大喊道:“你作何去?!”
“告、状——!”已经走了老远的白无常怒气冲天道。
“……”
“啊、啊秋!”同样走在路上的、但却慢慢悠悠走的桃夭突然鼻子痒,揉了揉顿觉舒服多了。
察觉到动静,厌灼华侧头看他,不必出声,眼神就已经带上“怎么了?”
“没事。”桃夭摇头,又揉了揉鼻子,慢吞吞道:“我可能又要挨打。”
只听挨打,厌灼华便自主的想起了他那位说一不二专打屁股的爹。不由得挑眉:“知道如此何必又去捣乱。”
“我没有。”桃夭理直气壮:“他骂我,就应当知晓会这样。活该。”
当真睚眦必报。厌灼华勾唇轻笑,觉得还怪可爱的,毫不犹豫的偏袒罪魁祸首:“确实。”
刚相认时,桃夭怎么都觉得自己不敢回客栈了,因为一旦回去那肯定又得要谈论一波。谈归谈,但他又怕灼华会说些什么,不用太多,也许仅三言两语就能叫他心里疼死。
但等真的解决完深渊之事,桃夭才发觉他一刻都等不及了。
这个人、身边这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应是他的。
“灼华。”桃夭认真道:“我有话对你说。”
闻言步子稍停,厌灼华道:“说什么?”他面上不动声色,继续:“说月亮哥哥?”
是要说的。那天在地府里只是匆匆聊了两句,有些事情就算不记得,也得摊开来。
“嗯。”桃夭垂眸应了一声,随即把手伸向怀里,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残破老旧的书本。
厌灼华本是随口一说,因为他还记得桃夭先前所说的“等回来后,我有话对你说,无论什么你都要答应。”方才他还以为是这个,没成想下一刻便被那小本填了满眼,心跳都骤停了刹那。
“这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失了声。
“虽然我不记得,”桃夭眼尾轻垂落下去,小心翼翼地说:“但里面写的都是你。”
耳朵边像被灌了满身心的风,将厌灼华的衣袂吹的翻飞,也将他的思绪刮的乱作一团。
“写的?是我?”他轻声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疑惑:“这不只是……寻常的故事话本吗?”
与自己的亲爹所学,幼时有人给方醒初讲故事,也有人给厌灼华讲。那时候方醒初怀里总是揣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本,每到吃饭或者睡觉就总是绘声绘色的说话,尤其有趣。
可现如今,他竟告诉他里面没什么故事,只是写的他罢了。
心下怎能不震动?
“是啊。”见他情绪微滞,桃夭凑近与其对视,轻松道:“我好不好?”
厌灼华未答,却下意识的轻点了一下头,他接过桃夭手里的东西,随手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