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厮杀过后,桃夭都还在捏着自己的不绝放空灵识出神。自己与无亡界主打了多久,不绝与惊绝也同样缠斗了多久。
有时候都不必面对面的碰上,给南征将神一条黑布蒙上眼睛,只要两把代表彼此的名剑相碰发出声响,桃夭就一定能辨认出对面是不是惊绝——真的已经熟悉到了这种程度。
但妖物解决完毕,桃夭就站在厌灼华身边不远处,他都愣是没敢让自己的不绝去碰一碰惊……不邪的剑身。
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也收了利器。任不战看着桃夭发愣有些不明所以,但他实在不想理这个混账,想开口问发生了什么的舌尖话锋一转,转变成了对厌灼华说:“厌公子,一起走吧。”
下一瞬,时至今日第一次在桃夭面前才展露过真身的不邪被收回,似乎厌灼华又是那个只有一把过邪做防身兵器的入世公子。
厌灼华对任不战点头:“有劳不战仙上在前方走,我们跟着便好。”
还有劳,这是说得好听了点儿的说辞。其实就是把任不战当成个带路的,他们暂且不想从以假乱真里出去,还明目张胆地让人给他们带路。
可任不战察觉不到这里边的些许不同,他兴冲冲的答应了声,拉起天降胳膊并肩,拉过去后不再管他,只双手一展又要去搂方越寒,被后者眼疾手快地捅了腰窝。
“啊!”任不战捂住腰眼,一时说不出话,但看爱妻态度坚决,真的不再让他“小鸟依人”,不战仙上委屈的揉脸,说道:“那你们跟着我们,我们带路。”
说带路就带路,他们几个前前后后的在前面走,厌灼华与桃夭就在更后面的地方跟着。
兴许是两个人心里都有事,他们两个脚步还都故意似的慢了几拍,不一会儿两队人马就彻底拉开了稍远的距离。
看着前面几个背影,想着此时他们说话应该可以毫无顾忌了。
“灼华。”桃夭主动伸出去的手颤了颤,竟然没敢很快的牵上去,只嘴巴遵循内心想法,未做多余停顿的开口。
长得和惊绝一模一样地不邪此时还在脑子里萦绕着,桃夭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突地在跳,所有神经都连着心脏,平时需要情绪过多波动才会隐隐显出的青筋眼下也显出来了,可想而知他有多紧张。
指节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厌灼华有所察觉,他低头看了眼,随即便极其自然的与其十指相扣了。
手心里传出熟悉的温度,厌灼华放软声音回他:“嗯,在听。”
语气听来跟平日里毫无二致,但若细听,他话里话外似乎带着一股引诱之意。引诱身边的人说出对不邪的疑问,也想看看他在说的时候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方才只主动伸了手,并没有主动去牵,由于不解与疑惑,桃夭原本想先问清楚的心却在厌灼华毫无心虚的十指相扣里哑声了。
但对方的引诱是有效的。
桃夭不自觉的握紧了厌灼华的手,犹如这样才能手握安全感。他道:“你的……”话音顶在喉咙在舌尖几经辗转还是戛然而止,他突然就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本先还有些干燥的手掌转瞬也起了层薄汗,他垂眸看两个人走路的脚,待厌灼华又耐心的说了在听,桃夭才装作不知的问道:“不邪……就是你的本命剑,往日里怎不见你用它?”
与自己做了半晌的斗争,桃夭发现自己还是不敢直接问出“除了入世,你还是谁?”又或者“你与无亡界主有什么关系?”再不然,那便只有一句了。
——你是无亡界主么?
但桃夭真的不敢,他此时竟然很怕厌灼华对他说这个事情。无亡界主丑八怪跟南征将神妄初有多势不两立,不用两位当事者说话,众生每个人都知晓。
他们知晓,这二位神魔每次打架都是奔着将对方弄死的心去的。如若不是他们武力相当几乎分不出胜负,如今天地间神魔之战绝不会存至于今。
但敢与不敢,另一个人不用开口,之前心里起过的几次怀疑就已经率先冲破大坝,喷涌至脑海了。
丑八怪与他打斗时从未用到眼睛,厌灼华亦是——缎带颜色虽然不同。之前因为无亡界主瞧不见,而厌灼华能看见,桃夭便自然而然的将此事揭过了。
如今再想起,他怎么想都觉得太过巧合。
他们两个打了这么多年,自然是谁也看谁不顺眼,但南征将神在人世间的名声口碑好的离谱,按理说他如此护着众生,应当没有人会再骂他草包,但是厌灼华就骂了,他不喜欢妄初这个天神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之前桃夭只以为是厌灼华单纯的不喜罢了,如今回头去看,如果今天的怀疑是真,那厌灼华就不止是不喜,他绝对是想提着不邪直接杀了妄初!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无亡界主常年缎带蒙眼,他没见过与自己斗过数千年的天敌长什么样子,而又由于他脸上每次都戴着面具,大名鼎鼎地南征将神见过世间万物,却唯独没见过自己的死敌。
有此条件,他们两个……摘了面具脱掉战甲,着装随意装扮正常的待在凡人堆里,就是面对面眼对眼,那也是认不出彼此的。
桃夭越想心里越凉,直至最后那股冷意又变成了惧。他突然有些害怕,可具体害怕些什么却又一时捕捉不到,只好无声无息的深呼一口气,再缓缓的吐出来。
垂眸抿唇,静静的等身边人开口。
闻言厌灼华目视前方,不动声色地答道:“之前在用,入世公子游荡在世间各地时,我发现过邪对付妖魔鬼怪更适合。”
虽未曾明说,但也算解释了为何他很少用不邪的原因了。
叫不邪,并非惊绝。是与不是,待出去了一定要去灼华的房间里看看,说不准就有某些证据了。桃夭如是想道。
可除此之外,桃夭最为在意的不是他到底用不用,而是另一个。他抿唇又思忖半晌,终于不再拐弯抹角,侧过脸来,问:“灼华,你见过惊绝吗?……无亡界主的名剑,很厉害。”
问题与厌灼华之前所问的“你见过不绝剑么?”只差两字,但闻听此言的厌灼华却把探究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眼睛里有了然,有笃定,有对自己的自我否决,桃夭被他看的心都凉了半截。与此同时,厌灼华却在心想,等出去了,有些事情是必须要问清楚的。
“没见过。”厌灼华面不改色地答道。
否认的答案,桃夭心里却没升起半分放松。
于是厌灼华又道:“但别人见过。我对无亡界主颇有好感,从别人嘴里问过他的名剑,打造了一把与之极其相似的,便是不邪。”说完还怕人不信,接着一字一句的补充:“很多人都说,我的剑像惊绝剑。”
说谎,桃夭心下接道,本命剑是修炼而得,看缘分,绝非打造。
本命剑能隐于主人身体,打造的绝不可能。也便是说,不邪时常都没被厌灼华放出来过,是以他的脊骨血肉为剑鞘,先不论这到底是不是他的本命剑,能以身为鞘,便足够说明不可能是他打造出来的。
“本命剑是……”
“哎,厌公子!”身后的人许久都没跟上来,任不战一回头看那两个离他们好远,不免喊道:“你们是没吃饭没力气吗?怎么这般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