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扑通!”一大清早,客栈里的某间客房就传出了这种声响。紧接着又是出山公子颇为懊恼之声:“九万万你行不行啊!能不能躺平任调戏!”
厌灼华看着是想起来下床的,被桃夭看破动作又眼疾手快的给他一把按了回去。后者只好被他双手按着肩膀老老实实的又躺下了。
“嗯?”厌灼华用一种你是谁你在说什么的眼神看着桃夭,眉目不动,毫不纵容:“天果然大亮了。”
扭头看了眼窗外,天确实亮了。他说话很客气,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过分,可面无表情还是逐渐爬上了桃夭的脸,他听懂了厌灼华的言外之意——白日做梦。
桃夭掐他下巴,生气:“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厌灼华任他掐,也不反抗,反正他也上不了自己,闻言还当真细细的算了算,而后答:“也就几年吧。”
“是!几年!我特娘的!”桃夭的力度重了一分,不疼,却把厌灼华捏成了鬼脸:“都没碰过你!!”
话音刚落,可能是被捏狠了,桃夭只觉局部三寸突然被袭起了一股阴嗖嗖的冷风,他脸色霎时一变,连忙松了手从厌灼华身上翻了下去。
后者淡然的收回想踹人第三条腿的脚,漠然的起身整理衣服,回:“昨晚还在mo我全身上下的是变态。”
桃夭:“……”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
“你闭嘴。”厌灼华打断他,脸色更漠然,声音却戏谑:“像你这样说,那我也未碰过你。要不你躺平,我绝不让你吃亏,有了第一次定要你还想第二次。”
“不可能。”
“那你说什么?”
“……”
桃夭不死心,眼看人已经穿戴整齐都简单洗漱好要出门了,他三两下也将自己收拾妥追了出去,不死心道:“灼华咱们再商量商量叭。”
“自己待着去,”厌灼华哗啦一声开了门,往楼下走,边走边道:“不商量。”
切,桃夭心下腹诽,不商量就不商量,总有一天他会尝到肉的。可人不能消失在自己视线下,桃夭不再言语了,只两大步追出去,一伸手把自己挂在自家道侣身上了。
几年如一日,厌灼华兴许是早已习惯,被突然袭击脚下都没出现一丝一毫的踉跄,反之,他还自然的伸手稍托了一把对方的腰。
托完了还轻斥:“你黏不黏人?”
桃夭朝他耳朵边吹气:“黏啊,你乐意。”
厌灼华瞥他一眼,随即目不斜视的虚背着一个人下了楼。
时间太长了,别说小二,就是常来客栈里吃食的客官都对眼前这副场景见怪不怪了。
见到二位下来,小二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出山入世公子起了?”
桃夭咧嘴笑道:“是啊。我家闺女回来没?”
小二一成不变的答:“没有。”
提起小索,这只胖鸟以前就对桃夭没大没小的,后来好不容易把称呼从那厮变成了公子夫人,再知道桃夭就是那个草包战神后,她的称呼又从公子夫人变回了那厮这厮,且到至今都没有更改回来。
有此前提,桃夭会顺着她过吗?不会。所以这几年来他与小索时常拌嘴,而厌灼华作为一方是闺女、一方是道侣的中间人,深觉不好过问太多,因此后来次数多了,两个人再一左一右喊“殿君!”“灼华~”,厌灼华从来都是双耳不闻窗外事的装死。
而桃夭嘴巴不厉害是不厉害,一旦厉害起来,不会让着“小朋友”“一只鹌鹑”“女孩子”一分一毫。小索武力不行,后来遇到桃夭那张嘴似乎也是白长了,打打不过,说也说不过,殿君还不帮自己说话,小索生气,盛怒之下就只会往温柔乡跑,且十天半月不回来。
闺女时常玩失踪,厌灼华怎么可能真的不过问,他每天都会用传音术问小索有没有老老实实待在温柔乡,或者隔个两天就去那里一趟,每次都知道她没有乱跑,厌灼华也就不担心。
宦若由衷觉得小索是要彻底回温柔乡了——被抛弃。还怪可怜的。
小二也觉得他们女儿可怜,但别人的家事,他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将“既然是闺女,便多疼疼她吧”咽下去,他话锋一转:“出山公子,您有一位朋友一大早就过来寻你。我说您跟入世公子还在休息,说去帮他喊一声,他没让,就自己等着了。”
朋友?桃夭甩掉脑子里小索每次都要气到炸的河豚模样,问:“谁啊?”
“嗯……就是那个,”小二抓了抓脑袋,表情纠结:“我不知他名讳,但他前几年来过。”
前几年来过?桃夭蹙眉,可能在凡间太久了,他一下没反应过来是谁,直到长谈笔直的站到了他面前。
几人目光相对,厌灼华点头,替桃夭答了:“确实是朋友。”
言罢转头对桃夭说:“你们聊吧。我去看看小索。”
说完当真扒开桃夭的爪子,想出客栈,却又被桃夭一爪子抓回来,他眉头都蹙更深了:“什么我们聊,我们又没奸|情,你走什么?不准走。”如此说着抓人的力道还紧了,怕自己的话没什么震慑力,他又威胁:“敢走试试。”
厌灼华:“……”
长谈:“……”
自从知道自己的心是长谈的之后,桃夭说不知道该怎么自然的去面对,不想回天界。他说了不回便真的不回,算算时间,这话他说了多久、便有多久未曾回去了。
地上的几年,放在天上不过也就几天罢了,南征将神又不是未来储君,需要帮天降处理事情什么的,消失个几天没人过问。
加之如今七界安稳,又没战事,他不回去还让天上那帮老神仙省心了呢。
省得天天得看见妄初这么一个嚣张不知收敛的神仙,不能说,还打不过。
怪糟心的。
所以满打满算,他与长谈自然也是四年有余未见了。这么久,厌灼华自然想给他们留时间叙旧,没成想这人又是撒娇又是威胁的,真是太惯着他了。
“桃夭,你……”你什么,厌灼华想训斥他,又不知道怎么训,还是想惯着。
桃夭“哼哼”一声以示应答,应完拉着人往楼上走,便走便道:“毕兄上来说吧,许会招待不周,多担待。”
对于身世,桃夭查了,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能澄清之前之事的蛛丝马迹,他就一丁点都不放过。查来查去,几乎快要将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扒出来,血淋淋的真相摆在自己面前,不信都应自挖双目。
他真的是任不战的儿子。
彻底认清自己的身份后,桃夭心里是极度难过的,接下来的将近一个月,他一直都在想天降曾经对自己好的一幕又一幕,越往深处想便越遍体生寒。
为了一个天君之位……任不战都说了他不需要世人拥戴,只想携着妻、子游荡江湖,顺便再多带一个小累赘。至交与好友什么时候遇见了,便畅谈天地的对饮两杯,花间月下、不拘小节。
可天降……不信。
他不信任不战说的话,不信他会真的如此淡泊名利,不信他真的丝毫不觊觎六界高位,不信就算他没有这样的想法,他的爱妻、甚至是孩子也可以这般潇洒不计较。
平定六合时,任不战的名声太大太响了,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后来各方平稳需要推选出一位天君,拥护任不战的声音竟一度有压过他的趋势。他怕任不战会坚持不了本心不再安心去游历,他怕任不战这个人,更怕他手里生出了剑灵、只差一具实体的无名剑。
所以接下来的场景,可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
任不战锋芒太盛,必须斩之。
可真的等昔日并肩作战过的好友再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时,无名只说他如若能救方醒初,便自毁剑身要他无后顾之忧。后来无名允诺了,而天降其实完全可以把方醒初救回来再杀了他,但他没有,不仅如此,还甚是与他的所作所为完全相反的扶养起了他。
那时候桃夭止不住的心想,他这算什么呢,大抵是内疚吧。又或根本就没有内疚一说,他有什么其他必须让方醒初活着的理由。
种种阴谋诡计由一人使出,颠覆了六界众生的认知黑白,当真厉害的紧。可桃夭知晓了这么多,依旧对记忆一无所知,因此他从未想过手握长剑去质问天降,而后再去杀了他。
不回去见不到便好了。那段时间他对厌灼华说,只要他不再做把我牵扯进来之事,我也可以既往不咎,就当做我不知情。
南征将神依旧是南征将神时,桃夭心下却已经在暗自酝酿着除去神籍之事了,除去了这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再也不会让人喜欢的身份,那他就真的会和天神界脱离关系。
这种结果,桃夭并不是不想要。
但他还没想好怎么脱离才是最完美的理由,所以便没急着回去。
没成想长谈却是找来了。
千杯不知为何没有跟来,长谈随着前面两个人进了屋,待桃夭客气的给他倒了杯茶。他说:“妄初,你太久没回去了,父君让我来寻你。”
桃夭道:“君上坐。”
太久未见,语气与关系都生疏了不少,长谈不太适应,他微蹙了蹙眉,身体动作却还是上前坐下了。
他以为是桃夭还在计较心脏,开口说道:“这么久了,你不必一直记挂着心是谁的。”
还是那样的想法,心挖都挖了,待日后能找到填胸口之物,他自然会还回去的,眼下是没那个本事,所以桃夭是真的没记挂。
可既然眼前是“救命恩人”,两个人以前又是朋友,天降做的什么都跟他没有关系,桃夭不是牵连无辜的人,自己从心脏的事里彻底走出来后,他更不应该对长谈这个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