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骨笛由谁的指骨而制,便会与谁有所感应,携带者虽说也会有,但总归没有制成者深。
厌灼华身上的思骨笛是桃夭所做送予他,要说“戴上这个便能找到人”也非桃夭莫属,跟携带者根本就没多大关系。
但他作为思骨笛的开创者,此时却犹如将这其中种种都忘了,神色不变、甚至平静。
千杯愣了,他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好几圈,急道:“什么东西啊?!你给我下毒了?我又没拦你,你干嘛跟我过不去啊!”
厌灼华垂眸敛了笑,没答东西是什么,只道:“你好生保管。”
言罢便目不斜视的越过千杯朝六合銮殿的方向而去,却在中途碰见了天族太子。
当长谈看到他手里的断剑时,他的瞳孔明显的骤缩了。
厌灼华神态自若的看他:“无论天降说了什么,你都应该知晓、你不是对手。况且今日我握着过邪而来,君上更应该先想想自己该如何向天降解释。”
这话说的丝毫不奇怪,长谈在天降面前维持了数万年的乖巧形象,期间神没剑一直在他手下,他每一年的阐述情况都是“无异”。
兴许是天降对任不战一家及他身边所有的东西都避之如蛇蝎,长谈竟也真的从来没怕过此事会被揭穿。
哪怕只要天降心血来潮愿意亲自去看上一次、就能把这个谎言捅破。
他料到了天降不会知道三把残剑已经不在原地,也不会知道深渊里早就出了状况,更不会想明白八重天里的剑灵为何而醒。但他没料到厌灼华会这般毫无顾忌的攻上天神界,孤身一人手持过邪。
如今他与天降还是父慈子孝,天降还是尤其信任他的,如果在这个阶段,他答应剑灵的给他残剑没做到,还会和天降反目……不是反目,是他会被杀。
思及到此,长谈狠狠的拧了拧眉,没想通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他强装镇定,不接厌灼华这句,只道:“妄初没一起来么?”
呵,厌灼华心底冷笑,当真确信了长谈擅攻于心计。
他独自来这里,六界不知晓,便证明他没想大张旗鼓,无亡界又已经彻底毁了,桃夭却从未出过面,如今他的道侣都满身杀气的打了过来,他依旧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长谈猜,眼下这一幕厌灼华定是没告诉他,不仅如此,他还在瞒着。
不管多厉害的人,总会有软肋,长谈神色里的唯一一点紧张也被抹去了,他漠然的看着厌灼华,颇有些好整以暇的意味。
他说:“凡间有一处桃林院阁,是你的。虽未去过,但也可去看看。”
话落,厌灼华眼尾带笑的看了他一眼,薄唇轻启:“你先管好你的小狐狸吧,可别让他再见到我。”
“……”
长谈脸色冷了下来。他问:“你想做什么?”
厌灼华道:“你应当问、你曾经做过什么。”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碰,细看之下竟是比名剑相抗还要激烈,似乎下一秒就要火光四溅。
“可以告诉你,”二人对峙半晌,厌灼华淡然的开口出声:“我被厌寒氏献祭了,七情六欲、人情世故我能感觉到的很浅。所以,”他目光挂上了些许的冷笑:“你自以为的、我的软肋,都不是。”
此话一出,长谈眼眸果真又是轻微的一颤。
在以假乱真里任不战是何种姿态,长谈都是目睹过的,后来他也私下里查过这是什么东西。
当时只觉得天降是真的狠,竟然修出这种东西,不过他还算有良心,只在任不战一人身上动用过此种功法。后来知晓厌灼华身上也有,以及桃夭的真正身世,长谈其实已经猜出来了一些厌寒氏是谁。
待方越寒这个人出面的时候,长谈还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只不过现在的掌握……似乎已经另移他主了。
长谈微蹙眉看着厌灼华,后者却收了目光,没打算和他在这里纠缠太久。
临走之前,他漠然道:“天牢里的剑灵、在召唤过邪了。”
未来储君目送厌灼华的背影越来越接近六合銮殿,他的脚下都始终没迈出追出去的一步。
其实他现在应该做的是和厌灼华打上一场,能把自己打的满身血伤最好不过,还能证明他对天降的衷心。
但厌灼华是握着过邪过去的,他到了那里,镇压神没剑之地无异的谎言就会被揭穿,恐怕那时他衷心未表,天降都有要杀他的可能。
厌灼华单手负于背后,淡然的一步一步踏进了六合銮殿,长谈目光沉冷,极快的在心里想着对策。
可事都到临头了,他心里其实也没多慌乱,犹如厌灼华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对付他这个“没用”的太子殿下。
几十万年的弹指一挥,未曾在天降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他只有两鬓的头发白了些,似乎是凡间里正常的中年人。
厌灼华认真的盯着他,目光深远暗沉,犹如要从那张脸上盯出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
“你!你……”天降惊惧的看着一身玄衣的厌灼华逐渐靠近,几乎要失了声。
音色刚出,厌灼华便难耐的蹙起了眉头,似是一点也不喜欢他的声音。又盯着人看了半晌,厌灼华道:“你让这里的人都出去,我保证不动手。”
如此说着,他手随之一松,过邪当即便入了他的神识鞘。
天降的所有警惕都在他带来的神没剑之上,就算此时他将其收起来了也丝毫没有放松。
厌灼华又耐心道:“神没剑已然现世,我如若真要怎么样,你眼前这些人有十万八千位吗?”
闻言天降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抖了一下。不多时,六合銮殿里的如数人一个一个从里面退了出来,转眼此处还留有天降与厌灼华二人。
人彻底走干净了,天降问:“神没剑为何会在你手里?”
“那就要问你的好儿子了。”厌灼华如是说道。
在猜到断剑就是神没剑的时候,天降的怀疑便已经控制不住的将长谈鞭笞了一遍,但在外人面前,他不能表现的太过如何,以防他对他们的关系有机可乘。
可厌灼华丝毫不遮不掩:“你处心积虑地想除掉我,我为了自保,不让你对我那么上心,总要过来破坏一下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天降蹙眉,目光不善的看着他。
厌灼华轻笑:“你无法否认,神没剑其中一把断剑是听命于我的,眼下你心里是不是怕得要死?”他手中空空如也,一点也不怕天降突然发难,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似的前进两步:“你给我一样东西,我将过邪留在天界,并且我不会再与神没剑有所瓜葛,更不会杀你。”
他音色淡淡,问:“如何?”
“……”
长谈在门外听见的只有这些,对话到这里,里面似乎就陷入了一种对峙的胶着,而他现在还没想好如若天降问起神没剑原因他该如何回答,没敢靠的太近。
后来意识到真的听不太清里面的对话之后,他就屏息凝神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待他心事重重的到了太子寝殿时,他发现千杯不见了。
“千杯。”长谈心里一紧,当即喊道:“千杯!咣当!”
他大步的走到各处房间,大力的一间一间的推开门去找,始终没看到那抹熟悉的小小身影。
问了所有人,他们的回答无一不是未曾见到。
而他几乎是霎那间就想起了厌灼华的“你先管好你的小狐狸吧。”
他明明没有心,可胸口后的空处此时却被惊起了一阵心跳似的,令他惊恐致使头皮发麻。
“去找。”长谈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气:“去找!”
他竟然真的害怕千杯此时会见到厌灼华。
不过还没有。从六合銮殿里出来以后,厌灼华径自去了天牢之地——他并不知道地方,是过邪与他的剑灵有所感应。
由于天神界被一个已经与南征将神有过千年打斗过程、且并未将其制服的无亡界主闯入,众人被惊的颇有些措手不及——不是被无亡界主所惊,是被他手里的神没残剑。
为了保护天君对抗八万年前的神没剑,他们几乎是倾巢出动,天牢里倒是连一个把守的人都没了。
在人进来的那一刻,剑灵周身的黑雾就被放到了无限大,似乎这样就能离自己的本|体近一些。
“唔,”剑灵道:“是你拿着我的身体。”
厌灼华轻应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