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过邪又被悄无声息地送回了天牢,再次物归原主。
天降虽然怕“老朋友”怕得要死,也不怎么忍心去真的质问长谈——心脏之事,他有愧于他。但这不代表他会彻底没脑子,怀疑就算只剩三分了,那也还是有。
此刻他便心想,要想确定长谈是否还站在他这一边,借个人过来就好了。
如若看情况不对,杀了拉着给自己陪葬也无妨。
而此时,太子寝宫里的长谈对此一无所知,千杯仍未找到。
当时厌灼华随手一扔、被没入到千杯身体里的思骨笛,忽而在他的皮毛之上发了点白色的光,转瞬即逝。
桃林院阁里。
桃夭在感受了一番自己的指骨后,脸色不知为何沉了下来。厌灼华正在廊坊下专注的看书,没发觉异样。
指骨脱离主人,会与制成者有所感应,但也并不是很浓烈,又或者桃夭没有好好的参考其中奥妙,他只是兴高采烈地做了一支思骨笛给灼华做了定情信物,其他的便不在管。
因此他只轻微的感到了思骨笛在其他地方——不在厌灼华身上。具体在哪里又完全说不准。
桃夭眼眸暗沉,他转头抽走厌灼华手里的书,后者下意识一怔,唤:“阿夭?”
“你的思骨笛呢?”桃夭问。
厌灼华道:“落在了无亡界,回来时不是与你说过了?”
桃夭定定的看着他:“你何时告诉我了。”
“……”厌灼华仔细揣摩着人的脸色,确认了自己真的没说,他道:“我夜里洗漱完,第二日急着回来寻你,就忘了戴了。下次回来我会戴着的。”
急着回来找自己,这话是让人开心的,可桃夭听罢没一点想笑的意思,定情信物他们两个从不离身,为何这次厌灼华回趟无亡界因为洗漱就能忘了?
桃夭道:“那你手上的伤呢。”
闻言厌灼华低头看了看自己当日被千杯狠狠咬过的手掌,半月过去,伤口长的更好,目前只还剩几个浅浅的牙印疤痕。
厌灼华道:“这件事我记得我真的解释过了。”
“嗯,说过了,”桃夭目光紧紧锁着他,道:“再说一遍。”
“……”厌灼华抿唇,思忖片刻,果真再次开了口:“回来路上遇到了一只小畜牲,我想逗他一下,他咬了我一口。”
“你没有骗我吗?”不知怎么,桃夭的声线有了丝不稳。可能是多日来的不安所造就吧,听起来异常的不对劲。
厌灼华耳朵里传进这句话,眸子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半晌,他说:“过两天我再回趟无亡界,把思骨笛戴上,不会再丢了。哥哥别难过。”
桃夭点头,专等着他的过两天。可他没想到他送给厌灼华的思骨笛一直没了着落,两个月后,他身上的思骨笛也不见了。
地上两个月,天上也不过是两柱香的时间。
千杯自行消化了多久他记不清了,当他从某处角落钻出来的时候,他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找他。
里面有他平日里认识的面孔,也有完全不认识的。
厌灼华临走前说的“要不了多久,长谈就会杀了你”的话还萦绕耳边,他咬着牙,尽力躲着这些人。
这一刻,他无比后悔自己不回妖界的任性。
自己待着的这段时间,他在脑子里认真的想了与长谈相处的这些许年,君上的常年温和、突如其来地变化、忽而强硬的让他回妖界的态度,还有他在小索刚中招时看过的某些不连贯的以假乱真画面。
他不敢信,想亲口去问长谈。
可还不待他回去,一行人就已经过来要带他走了。
他方才颇有些浑浑噩噩,躲了一会儿就筋疲力竭了,这才被几个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你们干什么?”千杯全身的毛发立起来,凶狠地朝他们吼。
一人道:“天君有召,说寻到了你便带你回去。”
千杯呲牙,声音嘶哑:“带回去,然后呢?杀了我吗?!”
围着他的几人面面相觑,没懂他意思。
“我要见君上,你们让开!”千杯如是道。
这几个人就是天降派来要把千杯带回去做人质的——为了牵制长谈。既是如此,又怎么可能让他去见未来储君。
有一人道:“先回六合銮殿。”
“我、不、去。”千杯一字一顿地说。
对于为什么要用千杯来牵制长谈,天降随口提了两句,并且说这小狐狸因为一直都是长谈在带,至始至终都算是只听命于他一人,如若千杯不愿意跟他们回来,可以采取强硬手段。
看着他们一言不发地要来抓自己,千杯不知是难过还是怎么,他近乎绝望的轻声问:“你们这般待我,君上知晓么?”
这几人不想跟他废话,接道:“知晓,所以你不必担心,跟我们走吧。”
他的知晓二字本意是让千杯别那么紧张,让他知道看你的君上都知道,我们又不会害你,但这字眼落在此时的千杯头上完全不是那种意思,这明明就是长谈知道他了解了某些真相,然后问了天降寻求意见,这才派人来抓他。
长谈一生都在为六界君主那个位置殚精竭虑,养了他这么一只狐狸也只是看中了他的身份,如若他在这个关头与长谈为敌,那对方定是不允许。
千杯眼睛里的泪水不要命的往下滚落,他想,不必问了,厌灼华说得就是真的。
“你们……”他咬着牙:“你们这些人,才最应该去死。我也该死,竟然天真到犯蠢……只要我不想,你们就休想抓我回去。”
几人一狐相互对峙,竟然在不觉间来到了坠凡渊。这是专门除神籍之地,神仙掉下去,贬为凡人,其余之界落下去,必死无疑。
“一命换三万年,”千杯看着身后的坠凡渊,告诉他们:“当我报了君上的养育之恩。”
言罢,一丝迟疑都没有,他转身跃下。
几人骇然大惊,全都傻在了原地。
转瞬间,冰火狐的九尾在让人睁不开眼的光晕中变得鲜血淋漓,一条一条的脱离主人的本|体,疼到了极致。
独有的一条火红尾巴被八尾冰白拥在中间,就像拥着最后一团炙热之火,可最后数尾冰白转瞬消去,那唯一的一烛火,终将还是要灭了。
犹如春暖花开地万物,倏然间天寒地冻,风一吹、冰渣也便碎了一地。
直到血液尽失、满目疮痍,无甚念想可留。
忽而,一抹熟悉的玄色身影出现,他手指轻动,红白参半的残影霎时向千杯飞去,同之前那截雪白的思骨笛别无二致,这支思骨笛在触到千杯的刹那就隐没在了他的身体里。他的一尾火红一尾冰白,在最后一刻被保住了。
千杯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眼前已满是血红,他模糊看到厌灼华冷冷的看着他,说:“愚蠢。我猜到了你会被人所伤,打算救你一命,没想到你是自己要用命去还所谓的养育?”
“算了,”他七尾尽断,怕是更不好幻化人形了,厌灼华叹息,在他完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道:“指骨暂做了你的尾骨,好生活着。思骨笛……你好生保管,将来要还。”
千杯火红的毛发不再发光,仅剩的一条冰白尾巴也被鲜血染的乱糟糟地,他死气沉沉地把自己蜷缩起来,一点一点往下沉,沉向凡间。
商壹早就听说了他们妖界的小冰火狐要回来了,在他狠狠地砸向地面时,便精准的来到了他掉落之地,稳稳地用幻气托住了他。
他平日里无论男女、是不是人,都受不了别人近他的身,可他此时看着这样的千杯,只怜惜的将小狐狸抱进了怀里。
“对不住,”他缓声说:“没有替你父亲将你照顾好。受苦了。”
还在半死状态中的千杯又努力地蜷了蜷身体。
再从天神界回来后,便是桃夭眼眶通红的看着厌灼华的一幕。
“灼华,”他声音很轻,声线却极颤道:“你把我的思骨笛……弄哪里去了?那是我的定情信物。”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长谈伪装的真的太好,商壹平常又是个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的人,他连妖界君主都想赶紧甩锅,所以对于我没写出来的当年冰火狐灭族,如果不是桃夭查自己身世,除了天降与当事人长谈,几乎没有人知道。
在长谈带走千杯的时候,他一直都对千杯很好,以至于其实现在也很好,所以商壹才放心的一直没让小狐狸回来。如果商壹早知道了些所谓的真相,他肯定会自己抚养千杯,哪怕他除了以后的自己媳妇儿,谁都不想碰(认真)
乱世里活着很难,平静局面下活着也难,站在他们本人的角度上,似乎谁都没错,但谁让我是上帝视角呢(哭唧唧)所以总是有好坏之分的。
这些内容情节大家知道就好了,我就不在正文里写了,最后,让我不近男女之色的下个儿子抱抱千杯吧。
中卷可能下章结束。感谢支持,鞠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