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还是不要妄言的好,纳兰夜灼一挪眼睛,淡然道:“赵念之。”
言罢害怕对方穷追不舍的再说些有的没的——纳兰夜灼天生怕了桃夭这些,他看桃夭没骨头似的倚在他肩头,忙问:“你困了?”
对方墨黑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了一小片阴影,浓密的像鸦羽一样,好看极了,纳兰夜灼自上而下的观察让他有一瞬间的不真实感。
“不,”桃夭摇头,手和身体却不老实的依旧往人身上贴:“就是想抱你。”
“困了也无妨,”纳兰夜灼只当他是逞强,便道:“有我呢。没有我的吩咐,他们不会随意……!!”
没有我的吩咐,他们不会随意敢掀车帘。可话音未落,遮挡马车内场景的丝绸突然被人从下至上打开了,纳兰夜灼一惊,猛地看向外面,顿时哑了。
再霎时扭头看向自己肩膀处,那里此时已经空无一物,他下意识摸了摸头顶。
迟来了一盏茶功夫的易末什掀着车帘,看着太子殿下的头上那顶桃花冠,又转移目光似的看了看把尾巴藏在身下做软垫的狐狸,道:“方才在听皇上交代事项,殿下久等了吧。”
“……”明知桃夭动作迅速,易末什绝对什么都没看见,可他一时间还是感到了一阵心虚。
纳兰夜灼讪笑:“倒没有。既然将军到了,那我们便走吧,有几天路要赶呢。”
对方是兰国功名赫赫的大将军,又是他名义上的武学师父,就算毫无征兆的掀他车帘又能怎样?他连皇上都可以不跪,纳兰夜灼心里再慌也只好憋出了一个笑容。
易末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平云都问桃夭去了哪里,易陌什昨日好像对桃夭很感兴趣,今日却又好像不怎么在意他去了哪儿一样,放下帘子似是走了。
只是下一刻他的声音又透过帘子传到了几人的耳朵。
“殿下现在都喜欢戴花冠了吗,品味倒是独特了。”随着最后一个字落地,易陌什这个人的气息也彻底消失在了眼前。
纳兰夜灼:“……”
脚踩马蹬,衣擦马鞍,一声轻微有力的“驾”自喉间发出,正是方才那个说太子殿下品味独特的年轻大将军,他双腿一夹马肚,纳兰夜灼身体顿时前倾了一下。
马车动了。一众去往五国的人马也跟着动了,不怎么排面,相反很是低调地走在大街上,放在人眼里,大抵便是个富些的商贾贵胄。
跟皇亲贵族太子殿下挨不着边。
“人都走了,独特的桃夭你该下来了。”憋了半晌直到人走的“片叶不沾身”,纳兰夜灼都没有想好该怎么反驳,因此左右衡量,他只好将矛头转向了桃夭。
头顶上当即传来了一声轻笑,桃夭甩了甩桃花瓣,一股清香立马擦着纳兰夜灼的侧脸飘到了他鼻下。
桃夭说:“跟着我一起独特,多好啊。”
纳兰夜灼可能是被他蛊惑了,闻听此言也不回怼了,只道:“嗯。”
怕人在下一刻反应过来这话是在调戏他,桃夭识相的不再继续。
他“身体”轻动重新坐到了纳兰夜灼身边,转开话题道:“我看你那将军有些眼熟,不太像人。”
纳兰夜灼“嗯?”了一声,蹙眉道:“不像什么?”
从开始误闯桃林院阁开始,纳兰夜灼的三观就不止被刷新了一次。最初知道千杯是妖时他便兴奋的像沾染了鸦—片,后来虽然不知道桃夭的真身到底如何,但也知道他绝对不是人就是了。
似乎自从认识了桃夭,好像身边有什么都变得不正常了一样,现在连易将军几乎都要“不是人”了。
这要是放在一般人身上,说不准会以为是自己遇到了什么妖魔鬼怪。
可桃夭抬眼对上纳兰夜灼再次发亮的目光时,他深觉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但怕这小孩儿又逮住他问些多余的话,桃夭率先识相的不说这个,只道:“不知怎么,我看你国那将军有些眼熟。”
“其实跟你说实话,”纳兰夜灼道:“我也是。”
“嗯?”桃夭奇:“你也是?”
纳兰夜灼点头:“对。就是我初次见到将军的时候,心里总觉得自己很久之前在哪里见过他,可感觉又很单薄。”
闻言桃夭稍愣了,他眨巴了下眼睛,心道,他觉得熟悉,灼华也觉得似曾相识,那这个人可能还真的是老相识了。
不管是敌是友,都得会一会。桃夭的眼神暗了暗,易末什在纳兰夜灼身边已经待了很多年,如若是同一边的,那自然无事,如若……那便碎尸万段吧。
晨起出发,暮落时人马赶到了一家客店,反正也不急着去五国,赶路慢些也无妨。
易末什下了马,去客栈租了几间客房,打算第二天再动身。
小十人用了晚膳便都回房了,攒足精神不拖后腿。
即将到半夜,纳兰夜灼已沉睡,桃夭摸了摸他的额头替他掖好被子,交代了千杯看好他,便轻手轻脚开门出去了。
在二楼廊坊里转了圈,楼下还坐着一个人,似是不放心如今的世道,在守夜。
他怀里抱着把冷剑,笔直的坐在角落,面无表情、身泛冷然,周身气质与常人有很大的不同——易末什。
虽说未曾见过,对他的相貌也无甚印象,可如若真的是熟人,那这人自是认得他的吧。
毕竟桃夭不像厌灼华,杀人还要遮眼蒙脸,很怕别人知晓,行事作风一点都不像一个极恶至极的魔头。
犹如忘了自己是被“偷偷”带过来的,桃夭“浪费”了纳兰夜灼一番苦心,单手负于背后,大籁籁又慢腾腾地下了阶梯。他踩阶而下的声音并不大,何况都这个时辰了,凡人才不会注意他,倒是角落里原本在淡漠喝茶的“凡人”似是察觉到了动静,余光射了过来。
桃夭只当看不见,目不斜视地出了客栈,出了门走到空无一人地街道上。
果然,没有片刻,身后就跟上了一道身影。
他轻笑,“熟人”来了不是。
犹如自己真的手无缚鸡之力,桃夭散漫的走着,只是路不一会便左拐右拐了起来,直至最后也不知道他绕了多久。
直到周围一片瓦片琉璃都不剩,一丝人烟都没有,他才微一勾唇,好整以暇地转过身来。
可他还未曾问出“你是何人”,又或“我们是否相识”,便见面前的易末什双臂一展,冷剑执于胸前,笔直郑重的跪了下来。
他不跪皇帝纳兰倾,也未跪太子纳兰夜灼,可以说除了第一面向纳兰倾自荐、为了应付大臣们的“无理取闹”而象征性地跪了一下,他从未跪过此生的任何一人。
可他如今跪了,面向桃夭,跪的笔直、端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内容有点儿多,还有两更。下午三点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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