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才继续上前。
“一直没走么?”檀丽走到陆冕身前,眼眶中漾着讶异。
他就这样坐在长椅上,度过了一夜,抬起头时,脸颊上还浮着未来得及剃去的青茬,有些沧桑,也有些狼狈。
倒仍然光芒不减。
“檀姨。”他微微牵扯了唇角,向她问了声早。
檀丽点了点头,将离开未离开时想了想,还是折回了脚步。
“她半夜醒过来一次,喝了点水,又睡着了。”她说,然后看到了那对眸子里有微光闪动。
陆冕对着她淡淡笑了一下。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你快走吧。”檀丽说。
手里的暖壶握紧了些,其实她告诉他这个,无非是想让他离开时可以安心一点罢了。
她硬着心肠道:“她不会想见你的。”
“我知道。”陆冕低下了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坐在那儿,眼睫低垂,很长时间里都定睛不动,不知心里在思考些什么。
檀丽叹息了一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看到你们现在这样,我心里并不好受。”她不无痛惜地道。
陆冕不发一语,呼吸在胸腔平缓地起伏,心脏则“砰砰”地跳动着,长时间没有合眼令他的心率一度过速。
“走到这一步,有我的责任。”他听见檀丽在耳边轻声说着,“对不起。”
——他们本来可以早早订婚的。
久远的记忆在脑海中推上了岸,历历在目,檀丽不是第一次审视与自己有关的这一段过去。
那年蒋南霆的订婚宴办得声势浩大,陆冕和夏晰这一对却被搁置了下来,迟迟没有安排。
并非因为蒋静儒不重视,问题出在别处。
“孩子还小,再看看吧。”夏文轩总是微笑着用这一句带过,之后就绝口不提。
“同样都是蒋家的孩子,夏宝喜欢谁,就是谁吧?”其实,檀丽有过几次无谓的恻隐,看着女儿每天发自内心的快乐,她总忍不住一再心软。
相比起来,夏文轩则坚定得多:“她喜欢归喜欢,谈几天恋爱可以,婚姻大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蒋静儒儿子那么多,以后遗产分割是个大问题,夏宝被我宠坏了,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他不假思索否定了她的想法,然后,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怎么你也是吗?”
檀丽被说得一呆,在这之后,她的丈夫将她温柔揽入了怀里。
“南霆的母亲毕竟是正牌蒋夫人,背后还有娘家一整个华策集团支持,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孩子又能倚杖什么,”夏文轩耐心地把这些道理细细说与她听,“一个已经去世的影后?”
……
往事不堪回首,每每想来,檀丽都心中有愧,这一次终于有机会吐露心声:“我和她爸爸确实不应该干涉那么多。”
“我并不是不喜欢你。”她转过了头,望着这个沉默不语的男人,“只是……希望你可以体谅为人父母的良苦用心。”
早上的走廊好像比夜里更寂静,换气扇发出“嗡嗡”的响动在耳边愈加清晰,那样的喧嚣,也那样的安详。
“我知道。”良久,陆冕回答了她。
他依旧垂着睫毛,动也不动,哑着声道:“我不怪任何人。”
-
檀丽回了房间。
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她将灌满的暖壶放在桌上,郁郁失意时却见病床上的被子扭动,夏晰揉着双眼从被窝里探出了脑袋。
“宝宝。”她当即迫切地跑过去。
夏晰吸了吸鼻子,在檀丽眼睁睁的注视下,动作自如地坐起身来,搓了搓脑袋。
她的模样像个初生的小动物,发丝凌乱,眼神懵懂,环顾着周遭的一切,带着一股很明显的陌生感。
明明昨夜醒来的时候,也曾问了声:“我在医院么?”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后,才沉沉睡着。
“头还晕吗?”檀丽关心地问她,“要吃点东西吗?”
手摸上额头,又离开了:“先喝点水吧。”
檀丽走到一旁去倒水,飘渺的热气自杯口腾出,她轻轻地吹了又吹,才端回床前,递给女儿。
夏晰伸手接住,没有立刻去喝,一双大大亮亮的眼睛对着那滚烫的水雾眨动几下,抬了起来。
“妈妈。”她软软地叫了檀丽一声,问道,“你刚才在外边跟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