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拢的窗帘密不透光,房间里灯线交错,不知室外白天黑夜。
夏晰坐在沙发上默背剧本,神情专注,口中念念有词,仿佛这一刻无论外界发生什么,都不会将她打扰。
贺君怡放下手机后看了她良久,去一旁接了水。
“已经发出去了。”贺君怡手托着水杯,走到了夏晰的身边,递出,“喝点水吧。”
夏晰腾出只手接住,温热的雾气从水面升起,蒸腾着她仰起的脸。
最初的那会儿不知所措过去,此刻她面色已变得沉静,她说:“给你添麻烦了。”
那个小号是她以前拿来记录心情的,大概类似一个用来宣泄的树洞。
没有现实的朋友知道,粉丝不到三位数,都是些活跃度为零的僵尸号,夏晰从来没有当回事。
分手后就把它忘在了那儿,一直没想起来清理,根本不曾想有一天会被人翻出来。
比起对往事的那份羞于回首,她现在更需要担心的是它给自己与他人带来的种种影响。
贺君怡在这一刻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样的话。”
手指搭上夏晰的肩,单薄的触感硌着掌心,她下意识侧目看一眼,然后才满怀感触说:“希望事情可以尽快过去。”
事情走到这一步,谁都无法预料。
眼下声明已经发布,热搜也找人撤了下来,能做的,她们都做了。多想也是无益,只盼望别再节外生枝。
“你自己待会儿,我出去处理点事。”贺君怡整理了心情,回到桌前,再整理她的手提包。
刚拉开拉链,外面被敲响两下,她还以为是刚订的客房服务来了。
“我给你叫了份沙拉。”贺君怡边说边走过去,开门的那一瞬间,她倒吸一口凉气。
“陆先生?”贺君怡退后两步。
一架轮椅停在面前,陆冕正坐之上,身后站着小姜。
令人无法忽视的是这个男人面容如此阴郁。
他身上的病号服换成了黑色衬衣,肩线下凸显着锋利的骨骼轮廓,浑身散发出一股苍白的病弱感,更显气质矜贵凛然。
她看着,不由一阵发怵,下意识就把人给放了进来:“快进来。”
他们居然在这种时候找到了这儿,吓得贺君怡赶紧探出身一通紧张观望,才关上门。
车轮无声地滚过了光滑的地板,沙发上,夏晰已放下剧本起了身,看着姜助理把陆冕推到面前。
“夏晰。”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夏晰走过去,目光垂落在陆冕还打着固定装置的右脚踝上。
“医生说过你要静养。”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推扶轮椅的姜助理立刻松了口气似的。
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出口就要伤人。
“外面又都是记者。”夏晰继续轻声说着,姜助理放开了扶手。
他垂手退到一旁,直退到贺君怡那边去,与她对望了一眼,两个人再不约而同把视线转回来。
夏晰在陆冕膝前蹲下了身,手扶上他的轮椅。
她仰视着他,问道:“怎么能到处乱跑?”
这般的心平气和,仿佛在哄一个任性不懂事的孩子。
陆冕看她的目光痴痴的,涌动着不可言说的怅惘。
“这件事是我的问题,”夏晰道,“没处理好历史遗留,连累你了。”
她扭转了目视所向,侧头,似在认真思忖:“放心,我会给你的粉丝们一个交代。”
“需要我这边怎么配合,你尽管开口。”
她一本正经,也轻声细语地说着。
在十分突然之间,陆冕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夏晰。”
夏晰本能一缩,视线落了回来,看到那只牢牢箍住自己的手,青筋盘踞,分明的指骨突起。
他直勾勾盯着她的眼,嗓音发颤:“公开好不好?”
在场的两个助理都是一呆,随后瞪大眼睛,面面相觑。
“什么?”夏晰却似乎没听清,只蹙眉问了一声。
下一秒她就被拉了过去,跌在他的膝头。
夏晰让人拥住了,她感到一阵胡乱拉扯,被迫切往那个已然陌生的怀中揽。
陆冕的动作混乱而没有章法,他无法站立,又有轮椅的阻碍,没她的配合,怎么抱都抱不住。
一时间他束手无措,于徒劳挣扎中语无伦次:“就是公开啊,我们公开。”
贺君怡骇然,跃跃想要上前制止,姜助理将她一把拉住,用恳求的眼神直摇头。
而终于听懂了陆冕的话的夏晰,这时也在困顿间极力找回了平衡,手撑在他的身上,推开了距离。
“公开什么?”她很是奇惑,感到十分荒唐,不解的眼神在男人的面上左右游移,“告诉那些人,我们已经分手了吗?”
那一瞬陆冕错愕当场,仿佛如梦初醒,可只是短短一瞬的呆滞,旋即他的眸底涌过更深的执念。
“不分手了好不好?”他用力将她抱回,抱得更紧,声音顷刻间悲恸不止,“我都改了,已经全部在改了。”
他在这边撕心裂肺,她反应则生硬而冷漠,无动于衷地拍拍他的手臂,宛如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你别这样,放开我。”
她起初耐心劝慰,手试图扳动他的桎梏,纹丝不动,她又说:“放开。”然后加大力气,态度逐渐严厉:“放开,你放开。”
“放开!”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出声,她使出了全身的力量,将他狠狠一推。
那么大的力气,轮椅即刻不受控制地直线后退——刹车应该是在纠缠间被无意碰开的,陆冕终于松脱了手。
随着她惯性踉跄几步,“嘭”的一声响起,他连人带椅重重撞在了几米之后的餐桌上。
“陆先生!”姜助理惊惧之极,连忙上前将人扶住。
短暂的慌神也曾在夏晰眸中一闪而过,但见到陆冕安然无恙,撞到的只是椅身,她又恢复了冷漠,瞪着眼睛,呼吸粗重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