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胤拿出一张运河水路图,展开让似锦看:“你看,这是金水河,贯通京城和江南,是大周最重要的商道和漕运通道,每年的税收占了大周年收入的近四成......”
听了爹爹的话,似锦长长吁了一口气:“哎,这日子都不能消停些——庆王可不是省油的灯,安排他做金水河道税务总管,就相当于让老鼠去看粮仓,陛下的心可真大。”
周胤看了她一眼,道:“陛下正值壮年,皇太子却将满十八岁,而且能力极强,颇得朝野拥戴。父壮子强,陛下对皇太子有所防范,扶植同样外家强大的庆王来与皇太子分庭抗礼,不是很正常的吗?”
似锦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更烦。
前世庆王也是这时候做了金水河道税务总管,后来因为疯狂敛财,压迫江南百姓,激起民愤,金水河沿岸船民奋起反抗,最后还是皇太子林岐前去收拾的残局,期间还发生了皇太子林岐遇刺事件,事态复杂之极。
若是一开始,就没有庆王担任金水河道税务总管这回事,事情就会简单得多。
似锦想了想,道:“爹爹,我倒是能联络上殿下的部属,只是殿下如今忙着在甘州肃州建立完善军屯,并且还得与安息联合抵御西夏,哪里能分神管朝廷的事?”
周胤把舆图收了起来,道:“赵次辅已经竭力向陛下进言了,可是陛下不肯采纳,我和韩首辅......唉!”
似锦抬眼看向周胤:“爹爹,您和韩首辅不能再进言了,不然陛下更是疑心内阁偏向太子殿下,说不定更要坚持己见。”
周胤眉头紧锁:“正是如此,所以我和韩首辅都没有插手。”
似锦突然全明白了:“父亲,是不是陛下的旨意已经到了内阁,而内阁还没有把草拟的旨意呈报陛下批准,您的意思是看殿下的部属能不能处理了此事,让这道旨意没法下发?”
周胤见似锦反应过来了,点了点头,道:“事已至此,我也是尽力而已罢了。”
似锦神色郑重:“爹爹,我知道了。我这就想法子去传话。”
周胤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道:“内阁顶多能压十日,再多就做不到了。”
似锦记在心里,屈膝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女儿离开后,周胤看着落下的细竹丝门帘,不由叹了口气——似锦若是他的长子,那该多好,许多事情都可以派给似锦去做了,他这做爹爹的可就省心了。
唉,真是可惜可叹。
似锦不知道他爹的心声,若是知道,非要认真驳斥一番不可。
她活了两世,发现世间很多女子,要比大多数男子都强得多,只是这个世道,禁锢了女子的出路。
似锦不可能瞬间改变这个世道,但是她愿意从自己做起,做力所能及的事,让女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广地出来做事,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禁锢在家中,成为男子的附庸,被随意处置。
所以她前世的时候招收那些被夫家抢走财产流落街头的寡妇弱女,给她们落脚之地,让她们能够谋生养活自己。
这一世她依旧预备一点一滴这样做,尽自己的能力做一些事。
春剑和孙秀刚从金石街回来,就又被似锦派去了金石街。
没过多久李青扮作小厮,亲自跟着春剑从西宅大门进来了。
似锦屏退侍候的人,让素心守在廊下,待屋里只剩下自己和李青了,这才低声把从爹爹那里得来的信息说了。
李青听了,神情肃穆,拱手道:“周姑娘,多谢你。”
又道:“我会尽快把消息传到殿下那边的。”
似锦没有再多说话。
送走李青后,她心里略有些烦闷,便带着幽兰她们在庭院里踢毽子玩。
踢了一身汗,烦心的感觉也没了,似锦洗了个澡,在西暗间书房呆着临摹小凤凰幼时的那些画像,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第二天孙秀就来见似锦——他这些日子一直在看房子,终于看中了一个铺面,过来请似锦去看看。
似锦借口去地藏庵上香,禀了周夫人,戴着眼纱,带了孙妈妈和春剑,随着孙秀出去看铺面。
这个铺子就在距离仲景坊不远的嵩岳街,街上有两家生药铺子,也住着好几家太医,街道上铺着被踩得滑溜溜的青石板,两旁种着百年老槐树,树荫浓密,很是清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