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长老挂怀,”他站起身来,由衷感激地向靖芜行礼,送他到门边,“夜已深,长老请回去休息吧。”
“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靖芜笑一笑,问他。
子蓁摇头。靖芜推开门,给门边守卫的狱卒使个眼色,狱卒上前恭敬答道:“回族长,长老,现在刚过卯时六刻。”
自己竟已这般耗过一整夜。
子蓁惊讶之余,只能无力地苦笑。
牢门被推动的声响传来,夜檀睁开眼,看到是独自前来的子蓁,并不掩饰低头轻笑里的早有预料。
子蓁也不在意他的神情。夜檀要是猜不到他的想法,那才是不正常。他屏退狱卒,走到刑架前,与虽然衣冠不整,但沉静低郁气场未紊乱分毫的夜檀对视。
“师叔。”他开口叫他。
夜檀却没有反应,似乎全不在意他的到来。子蓁在心底叹气,只能补上一句,“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师叔了。”
夜檀终于又对他带着轻蔑笑了一下。这回他笑过之后,眼底浮上些更深沉的,别的子蓁看不懂的思绪。子蓁相信这就是夜檀用或冷漠,或傲慢,或清高的外表掩盖的内心,只是自从师父仙去,这偌大的灵界就再无一人可驱散他眼中的迷雾。他,子葭,棠迟,无论谁都做不到。
“想说什么就说吧,”夜檀说,“不然就没机会了。”
“我只问一件事,”子蓁定定地看着他,“当年,我师父是否真的死在兽王刀下?”
“我不知道,”夜檀答得坦然,浑然不顾他的回答在子蓁心里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他为了逼退兽族军队,驱动结界大阵,把他们赶走了,自己也损耗过多。我原本在暗处作他的阵眼,见时机已至,就用素蕖捅了他一刀。他捂着伤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了。”
他看着子蓁不敢置信的骇然之状,心底确有点同情,但只是毫不动容地反问:“还有什么想问的?”
“……”子蓁望着他的眼里满是痛苦,一整夜的自我安慰在此刻化为乌有。
“你为什么…...”他不可置信地问,却语不成篇。为何夜檀既愿意以性命为注去襄助他的师父,却在下一秒就与他反目成仇?!是为了大权吗?可他记得那时师父明明有意将族长位让给他。是为了领导鹿群离开结界去反抗吗?可他上任以来,制订的皆是与以往大同小异的休养生息之策,更不提短短十数年后就匆匆卸任。难道他对师父痛下杀手,真的只是同他那不明真伪的日记里记载的一般,仅仅是出于嫉恨吗?!
“现在,你还想放我一条生路吗?”夜檀冷笑着问,“狱卒给我服过为封灵准备的药水了。”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子蓁心如死灰地回答,“但我信我师父。当年他没有阻止你的事,现在我也不会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