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一张了。”
玄霏说。曲吉达瓦似乎没有听见,继续枯燥缓慢地刻经。玄霏在他对面坐下,耐心等着他把剩下的空处刻满。
很久之后,曲吉达瓦放下手里的匕首,抬起头,看向玄霏的方向。
“我要走了。”
玄霏说。
虽然在过去的四个多月里,他并没有告诉他多少有价值的消息,但作为孽镜里唯一一个甚至正常的人,玄霏依旧对他的存在感到珍惜。
“这些经文,我现在还没有办法,也许以后会有机会。”
曲吉达瓦点了点头。
“最后再帮我一个忙吧。”
“你说。”
“让我死在你的剑下。”
玄霏愕然。
曲吉达瓦拿起匕首,在手腕上划开一道口子。没有鲜血流出,只有密密麻麻的雪白虫子从鲜红的肌体中涌出,不消片刻即把伤口愈合。
原来他也被种了雪蚕蛊,还被关在这里,无法出去争夺血肉为食。
“当年你师父把我和我的弟子一起抓来这里,让我坐在这石屋里听他们背弃人伦,自相残杀。他想让我相信,佛渡不了众生。”
“佛本来就渡不了,”玄霏淡然地说,“不然这里的僧人就不会死伤无数了。”
“那在你看来,什么才渡能人?”
“只有人自己才可以渡自己,”玄霏说,“你想用佛法度化他,但只有你自己被关在这里受折磨。”
“那时他也是这样跟我说的,”曲吉达瓦无力地抬了抬嘴角,“他说,一个人的仇恨,只能由他自己去了结。”
“你跟他有什么仇怨,让他不但烧了大昭寺,还要杀所有的僧人。”
“我对他说,一个人能放过的只有他自己,但他并不在意,”曲吉达瓦从不透露关于纪无情的过去,“你若能比他看得通透,就能比他走得更远。”
“你不告诉我他到底遭遇过什么,我怎么知道他现在到底算不算豁达。”
“待他愿意告诉你,你就会知道。”
“不见得他会告诉我。”
“你若有过他那般经历,也不会愿意让别人知道。”
玄霏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你知不知道他曾经有一个朋友?”
“他确实对我说过关于他的朋友。”
“你对他的那个朋友了解多少?”
“哪一个?”
“对他心怀愧疚的那一个。”
“他口中的每一个‘朋友’,都应该对他心怀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