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父亲的真正身份,以我的人脉和阅历,或许我可以多帮帮你。”
风茗沉默下去,仍然没有要松口的意思。这就不太寻常了。即使她的父亲果真曾是个在江湖上声名狼藉的大恶之人,以她孩童的眼光,应当也不会被江湖世俗的善恶是非影响对父母的依赖。若非如此,她为何面对他的帮助,仍然守口如瓶?沈星离看她始终不语,猜测也许她正在犹豫。
“是你父亲不让你透露给别人,你们一家的身份的?”
风茗点头,看沈星离的目光中充满感激,拒绝之意却也同样明显。沈星离只能相信,她只愿意接受自己有限的帮助了。当然他也可以再说些话激她一激,就如先前激她说出真实年龄一样,但在感受到她的苦厄之后,他的心已经变软了一点。就算他要帮助的是一个大恶之人的子嗣,至少现在,她还只是一个单纯无辜的孩子而已。出于惜才之心,他决定好好教她练剑,此外,还想帮她从过去的梦魇中解脱出来,否则她的修为越高,以后的处境反而会越危险。待日后真相大白,她若是无法接受噩耗,一朝走火入魔,他可不愿意除去这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祸患”。
在这之前,他还需要确认最后一件事。
“上回颜夫人在旁,使的又是木剑,你我出手都多有顾忌,这回可以真正‘比试’一场了,”沈星离说着,解下腰间的寒星朝她递去,“你是小辈,我把我的寒星借给你,让你一着。”
风茗顿时受宠若惊,不敢接剑,“沈前辈,这——”
“无需推脱,”沈星离把寒星塞进她手中,拔出腰间另一柄品质普通的凡铁剑,“只要你毫无保留,让我更清楚你究竟会些什么。”
风茗心潮翻涌,握着寒星的左臂都微微僵硬。当她看着沈星离后退几步,与她拉开距离后举起手中长剑,扑面而来的剑意带起了风,拂过她的面门,她满心复杂混乱的思绪终究被熊熊战意盖过。
她满怀崇敬地拔出寒星,全身每一处经脉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打斗感到几乎使她战栗的兴奋。沈星离是她遇见的第一个专用长剑的剑道前辈,这场‘比试’她必败无疑,但在那之前,她要从他身上试出,自己到底已有几分水准。她会像沈星离要求的那样,使出毕生所学,毫无保留。
当她提剑朝沈星离刺去的瞬间,她看到沈星离脸色微变,以为这是他的认真,却不知在他的心底已瞬间翻涌起惊涛骇浪。她朝他冲来的体态身形,运气腾挪时的轻盈灵敏,出剑的果断无畏,她所有的武功,在沈星离面前展露无遗,带着他无比熟悉,不知从多久前就不再奢望还能再相见的影子。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原来她说的父亲是你!原来她居然是你的弟子!
记忆中长晴始终挂着笑意的面容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沈星离心神激荡,挥剑接下风茗劈来的,与他预料的如出一辙的一剑,风茗明显为之错愕了一瞬。他知道她对这一招寄予厚望,却被他如此轻描淡写地接下,也如愿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悲凉和欣慰在心底交织横流,让他的心滚烫得仿佛烧了起来。她将她师父的掌法以剑术挥洒,剑气宛如掌意绵绵不断,剑刃更甚掌风锋芒毕露,寒星在她手中荡起的剑光如无边月色倾泻,如此刚柔并济,混融一体,他那不知生死的故友若能亲见这场战斗,该会如何喜不自胜地向自己炫耀他后继有人,教女有方!
风茗拼尽全力,沈星离亦报以同等的尊重奉陪。一墙之隔后,颜怀信打开一线窗户,坐在窗旁的靠椅上,听着从窗缝里泄进来的两柄长剑互相碰击,或各自破空的凌厉声音,夹杂花草树木被惊扰的沙沙声响,吹着偶尔划过脸侧,被剑气带起的风,心绪复杂,浮想联翩。风茗居然能和沈星离打成这样,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看来母亲的话是对的,或许他现在真该小心着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