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顿时一副颓唐的语气,道:“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他一定气得发疯,一定已气得昏了头,就算我逃跑,也一定会把我揪出来的…”
“所以,你要在这里等死?”
“是啊,只能等死了,我会被卸成八块的,好惨啊,好可怜啊…”
话音刚落,一个人,已又站在院中。
白衣如雪,怒发冲冠……
白衣老者的确被气得不轻,感觉自己的肚子,已要被气得爆开,就像一个胀破的皮球一般。
白衣老者其实并未走远,他虽忌惮那人的气息,可却还不到未战先怯的地步,他只是躲了起来,躲到一个大家都看不见、听不到的地方,而在那个地方,他却可以看得见,听得到大家。
他本还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甚至窃笑出声,毕竟,没什么是比将别人耍得团团转更开心的事了,而他身为这一切的操纵者,自然更感自豪。
可当他上一秒还在窃喜时,下一秒却听到自己千辛万苦弄到手的“楚祖印”原来是个冒牌货,五十年,一万八千多个日日夜夜,他苦心谋划,昼夜不分,废寝忘食,殚精竭虑,在无数个辗转难眠,数着星星的夜晚,他幻想着这一天,想了五十多个春秋,最终,希望却破灭了。
他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这时,便是他疯狂到用刀亲手砍下自己的脑袋,也有人会信,并且,毫不意外。
可他当然不会那么做,他是疯子,却绝不是傻子,他就算要用刀砍下脑袋,也一定不是砍下自己的脑袋,而是砍下别人的脑袋,至于,砍下谁的脑袋,他早已想好了,从他听到黑暗中那人说的第一句话起,他便已想好了。
他要砍下的,就是隐匿于黑暗中的那个人的脑袋。
他当然也已听出那人是谁。
那人,便是他费尽心力策反的同伙,楚门二长老。
楚门二长老自然也很识趣,他不用人请,也不用人抓,一个人,便安安静静地走出黑暗,走向有光的地方。
二长老自然是满心愧疚的,他亏欠的人很多,多年以来,为之尽忠的楚门,如兄如父的大长老,亲如儿女的楚门教众,他甚至还对白衣老者有一丝怜悯的歉意。
别人看他时,也是五味杂陈的,有愤怒,有惋惜,有失望,有不甘,有难以置信,唯独没有的,就是原谅。
人世间的感情太复杂,人心太脆弱,被伤过一次,便再难相信。
“你竟然还敢出来?”白衣老者目光狠厉,盯着二长老。
二长老笑笑,笑容中,满含无奈。
“我不出来,又能去哪儿?”
“跑,你可以撒欢儿地跑,天涯海角,任你跑…”白衣老者语气阴森,表情瘆人。
二长老苦涩一笑,道:“你会放我跑吗?”
白衣老者道:“你可以试试…”
二长老道:“结果是什么?”
白衣老者道:“也许生,也许死…”
二长老道:“何谓生?何谓死?”
白衣老者道:“躲得过今日,是谓生;躲不过今日,是谓死…”
二长老道:“既知如此,我为何还要逃?”
白衣老者道:“为今日,可多活一日…”
二长老道:“只为多活一日,便舍弃了明日和后日,不划算…”
白衣老者道:“明日已死,又何来后日?只有今日…”
二长老道:“不逃,便有明日,有后日…”
白衣老者眯起双眼,道:“不逃,你连今日都没有…”
二长老道:“我本就不在乎今日…”
白衣老者道:“你在乎哪日?”
二长老道:“明日,后日,后后日…”
白衣老者道:“今日,你想活?”
二长老道:“明日,后日,后后日,我都想活…”
白衣老者笑道:“你可以想,我也只会让你想想…”
二长老道:“或许,过了今日,你也难见明日,后日…”
白衣老者忽然以手指天,大笑道:“说得好,今日属于你我,至于明日,后日,后后日,属于谁,只有天知道…”
二长老惨然一笑,道:“老天,也许只会眷顾相信它的人,我相信老天…”
白衣老者冷笑一声,幽幽吟道:“我只相信自己…”
二长老道:“人力不胜天…”
白衣老者道:“天道有时穷…”
二长老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白衣老者道:“万物璨璨,感天地复清明…”
二长老道:“天在上,人在下,天为尊,人为卑…”
白衣老者道:“人为主,天为辅,人定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