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谦轻答得犹犹豫豫,玉衡却诡异地觉得,他其实等这一刻已经很久。
奇怪的想法。
玉衡好奇地拗着自己的脖子往上瞧，却正赶上裴谦轻低头看他二人毫无预兆地对上了视线,玉衡恍然间觉得那双眸子异常熟悉,仿佛已经看了千百年。
玉衡咧开嘴笑了一下，把异样的感觉压在心底。
裴谦轻将玉衡递回到太后手里，自己从床沿跳下，站在地上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袖子,小脸上一片认真严肃。
林泱被他逗笑。
玉衡一直留心着她的表情，亦揣测她的意思。
玉衡觉得裴谦轻十有八九能成为他未来的伴读。
太后之前从未把外人带到他这里来,这回突然带来一人必有其用意——显然是想看看这人与他是否有缘,至少不能太不投机、仿佛上辈子有仇。
这也正是他之前刻意表现出对这人很有好感和兴趣的样子的原因。
而现在这讲诗，大约便是最后一关。必要的素质条件有了,两人相处得也还好,最后需要确认的，便是这人对他的学习能有所帮助。
若是个书呆子，只会自己闷头学，不会讲给别人，也不适合带皇子读书。
裴谦轻装腔作势了半天，太后也就笑吟吟地看着,显然看出来了他这是在现场想词。
林泱带裴谦轻来也是临时起意,为的就是看一看这孩子的临场反应。到现在为止,他的反应挺叫她满意。虽还不够完美,但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讲,已经足够了。
裴谦轻终于慢吞吞地开口念了一首诗。
王安石的《登飞来峰》
太后眼中满意之色更甚。这首诗既不太简单，也不偏门，既不过于深奥难懂，却也立意高远，可以言之有物，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飞来峰……传说自天外……不，琅琊郡东武县飞来。”小孩开始讲诗，从题目开始讲，却一开始就由于模糊了这飞来峰的具体来历磕绊了一下，脸色一红，却还是顽强地接了下去。
但总觉得不应当。
玉衡也不知道是自己疑邻盗斧，还是真的哪里有问题。他总觉得这人古里古怪，像是有什么事情要传达给自己……这种感觉在那个对视之后尤为清晰。
于是玉衡默默记下这个词。
大约是越来越进入状态，后面的讲解变得流畅许多。但玉衡却没怎么注意听他所讲的内容，心思全放在其言辞中偶尔出现的、让他心里有怪异感觉的字眼上。
“小人……变法……壮志……最高层……不必在意闲言碎语……本心……安稳……以静制动……”
越往后听，玉衡越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借着讲诗的这个机会，这人在传递一些信息。
只是这些词，到底指的是什么意思？
与玉衡相反，太后完全没有注意到裴谦轻的话里有什么别的意思，而是一直专心听着他的讲解，表情越来越满意起来。
看他讲完，林泱问道：“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裴谦轻略微有一点脸红，犹豫了一下，道：“其实，这诗是前几日李大哥刚同我讲过的，我讲的时候……很多是复述了他的话。”
太后笑道：“不错，你做得很好。”
裴谦轻脸色更红。
太后笑笑，转而问道：“你口中的李大哥是何人？”
玉衡也有些好奇。毕竟这人是裴相幼子，能接触到他的定然都是世家高官子弟，而能给他讲课的，定然都是其中文才出众之人。
玉衡听过裴相的名号，而且从第一次从一个宫女口中以外听到之后，便一直留意着这个人。原因主要是出于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