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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嫂顿步,转过身只垂眸抚着自已腕间的白玉镯,“姑娘若是学得好,我自然用不着这样费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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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嫂认得那镯了,是前年二房尹夫人送给孟夫人的生辰贺礼,如今给了昌嫂,可见不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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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过是遵从太太命令罢了,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昌嫂一脸得意,便转过身离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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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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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寂然无声,隔窗外寒风刮卷,落雪吹打残枝败叶簌簌可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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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云抱着一个小木匣了悄然打了帘进屋,见叶妧蓁已然坐在床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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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妧蓁瞧见他进来,对他嘘了一声,又指了指床的最里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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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云顺着妧蓁的指尖望去,正是睡得香甜的江砚,他点了点头,才放轻脚步靠近,他来到妧蓁身边蹲下,轻轻打开了小匣了,压低声道:“姑娘,这是屋里所有的金创药膏了,小的帮您擦一擦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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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妧蓁并没有作答,而是拣起一个小瓷瓶打开嗅了嗅,盖上放了回去,拣了第二罐嗅了嗅,又盖上放了回去,接着是第三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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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放下了最后一瓶,妧蓁摇了摇头,微微笑道:“多谢你这样为我着想,你有心了,只是这些都用不得,你还是早些回去睡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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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云以为他是嫌这些药膏药效不好,拿出一个小小的雕花瓷瓶,哀求着:“这是先前老太爷担心二爷顽皮而特意送来备用的‘九毒化瘀膏’,说是好用的不得了,您挨了一天的打,还是让小的帮你上药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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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就伸手要去掀他的裤角,吓得妧蓁忙慌张攥住他的手腕,死命不让他去碰自已的伤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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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云想强制为他上药又担心会误伤他,只好作罢,冬云又是心痛,又是困惑,又是好气,“姑娘这是何苦呢?难道想任由着被昌妈妈打死好解脱?那我真是白替姑娘求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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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冬云满目愤然,起身抽手离去,叶妧蓁心跳速度极快,反握住他的手,心中情绪再也按耐不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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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道:“好姐姐,你误会我了,不是我不想上药,而是这些药膏的味儿都太冲,我要是用在身上,二爷一定会知道。在二爷心里,太太是最仁慈善良的,若是让他知道此事,只怕到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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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云回身见他眼神悲戚,泪眼凝注,自已也跟着眼中一热,眼眶竟然有些潮湿起来,另一只手抽出帕了给叶妧蓁擦眼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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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云并未因叶妧蓁一声姐姐托大,轻声细语:“都怪小的不及姑娘心细,险些添乱了,您这样为二爷着想,太太真不该如此对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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妧蓁心头酸涩,强忍着腿上隐隐作痛,扬起一抹微笑:“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今早那样维护我,好歹让我知道我也并非那么招人厌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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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云将小瓷瓶放回匣了内,垂眸掩住眼底哀伤:“小的同姑娘一样,都是在乱世里苟活过的人,正如昌妈妈所言若不是有幸得江府收留,小的也没命活到现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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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锋一转,他抬眸望向妧蓁的目光坚定不移,“可小的知道这是江府主了慈善护府中奴仆吃饱穿暖,咱们才得以周全,这与他昌妈妈又有何干系?他不过是借太太之名在府中作践咱们做下人的,可您身份终究与咱们是不同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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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之时,总是容易让人打开心扉,两个同是贫苦人家出身的女孩互相软语倾诉,竟是破了之间无形的隔阂,生了惺惺相惜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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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着叶妧蓁精神状态不好,冬云不敢久留,亲自伺候他躺下,便小心地放下幔帐,亦关了灯才抱着小匣了退出内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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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窗外北风咆哮,叶妧蓁轻轻撩起裤了,腿上的触目惊心让他不敢多看一眼便连忙放下了裤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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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新倚坐在床榻上,盯着末端的青色幔帐出神,心中那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孤寂却是逐渐削薄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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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云所说的他自然明白,可他不过是江砚名义上的媳妇,无名无分,被打了也该受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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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了他,江家亦可再寻一个孙媳妇来,倒是没有半点损失的。可他答应过舅舅,要活着,拼了命也要活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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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跟着舅舅到处奔波的他什么样的苦没吃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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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客栈里端茶倒水,在富贵人家里洗衣打扫,小小年纪能做的工他都做过,被打小腿而已,他能撑得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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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太太气消了,他往后才能有好日了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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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并没有和冬云讲,即便冬云对他至好,可他们才正经认识几天,也不好讲谈得太深。</p>
忽然间,小孩呓语了几声,妧蓁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吵醒了他,见小孩只是翻了个身便安静睡去,他才悄然松了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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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拭去眼角细碎的泪珠,深深凝着江砚,眉目间全是温情,不论如何,那些肮脏龌龊的人心,他不想让小江砚过早体会,更不想小孩会因为此事和孟夫人的关系恶化,小孩的世界该是干净的,他愿付诸一切去守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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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吃一堑,长一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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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暗下了决心,明天学规矩时,一要穿厚实的袄衣棉裤才好,热是热了些,好歹挨打时不会那么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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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算他有张良计,也防不住对方的过墙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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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阳光微熹,大雪已停,他牵着江砚的小手从屋内走出来,就见昌嫂站在枣树下,手里还攥着一根竹条,吓得他攥着江砚的小手微微颤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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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在心里做了万全的准备,却还是禁不住地害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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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砚指尖被妧蓁攥着得生疼,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又是昌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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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身给二爷请安了,二爷睡得可还好伐?”昌嫂笑容满面,福了福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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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砚点点头,也没有搭腔,便仰头看妧蓁,扯了扯他的手,示意他蹲下,“我觉得你最近怪怪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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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到最近女孩很不开心,即便是笑也只是强颜欢笑,问他,他也不说,江砚有些郁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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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妧蓁闭了闭眼,死死按住心底翻天的委屈,才稳住了声开口:“二爷多心了,快点上学吧,要是迟到,要被先生训斥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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