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让临行那天,米松起身披了件外衣,出房门,立在走廊尽头的阳台。这里可以看到隔壁人家的院落,视野很好,但也杵在风口上,她以前素不喜欢来吹冷风。
许清让站在院里的台阶之上,看着人来人往忙前忙后。
察觉那道目光,下意识便循着源头回望。
半途却是一顿,生生将这念头压下。
他收在袖中的手微微蜷缩,半响又松落下来,那张不变喜怒的脸愈发显得寡淡无情,眉眼间隐着些阴郁。
再多看两眼只怕更舍不得走了。
米松站在高处,看不清楚。
距离远只看得修长身形,但她莫名猜出他的表情。
大抵是不怎么高兴,或是皱眉或是抿唇。
一切收拾停当,许家的宅院落了锁。
停在院外等候已久的迈巴赫的后车门被西装革履的笔挺男人拉开,许清让亲手扶着老太太上车,随后自己也矮身进去,车门重新关上。
轻微引擎声响,车子缓缓驶动,在雪路上碾过,留下两串湿漉漉的黑色车轮印。米松一直目送它远去,直至车身化成微弱的黑点,消失在路的尽头。
那一年冬,许清让离开得匆忙,什么都没留下。
米松忽然发觉今朝的风雪是从未有过的严冬。
***
临雅的假期不算短。
刚出年,就是回学校报道的日子。
米松依旧起得很早,出门前她手里端着一杯燕麦牛奶,又将白色的有线耳机轻轻塞进耳蜗,耳机里清亮透着几分机械的女音读着涩会的英文。
走到院外时,她看到那颗落光叶子的海棠树。
木枝光秃秃一片,只有尖儿上冒出几点细微的嫩绿。
她低头抿了一口燕麦牛奶,似想到什么,在树下站了片刻,待到耳麦里传来下一段英语对话,才恍然回神。
教室后面的四个位置忽而空下来三个,姜忻也留在了北京,没回来。她本就是跟着许清让一起来的,现在两人一起离开倒也不奇怪。
之后,米松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里,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形单影只的,而宋融偶尔来学校,待的时间不长,还时常在医院里安家。
米松有空就会往医院走一趟,待的时间不长,偶尔还会带几本新摘抄的笔记过去。
不久后,空下的桌子也被撤走了。
她总觉得心里有一处空落,觉得缺了点什么。
原以为许清让离开后时间该是很难熬,但长久下去也就慢慢适应了。
日子平淡似水,若说最大的变化,是米松没以前那么爱笑了,即使是笑也只是淡淡的勾一下唇,嘴角的小梨涡许久未曾浮上来过。
期间周静若来找过她一次。
当时米松正埋头在教室里物理真题,周静若站在教室外敲响玻璃窗时,米松并不算太惊讶,那双黑白分明的小鹿眼里甚至透着几分平静,仿佛早知道她要来。
过了个年,周静若没怎么变。
只是肉眼可见的脸色更加红润了些。
她脸上扬着一贯落落大方而恰到好处的笑,故作熟稔又娇俏的冲她眨了眨眼:“米松,能出来一下吗?”
米松晃动的笔端顿了顿,一口气写完一段,才放下笔绕到教室后门。她依栏而立,柔顺的发随意的挽成一个低马尾垂放在身后,让她看起来愈发温和无害。
她曲倦着手指,将双手塞进口袋里:“什么事?”
周静若脸色不变:“边走边聊?”
米松稍作迟疑,想起还摆在桌子上真题,但还是松了口:“去室内篮球场吧,我们下节体育课。”
“行。”
此时已过立春,但天还未回暖,身上一身冬衣还没换下来,呵出的气还带着点白。
周静若客气的拿了一片西瓜味的口香糖递过来。
米松敛了眼睫,伸手接过:“谢谢。”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剥了外层的糖纸,将糖片塞进嘴里嚼软了,口腔里弥漫着瓜果的清甜味儿,说话直奔主题:“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周静若稍稍踌躇了一会儿,说:“其实也没什么,”她顿了片刻,又补充道:“自从开学后我都没见着姜忻和许清让,我今天正巧往这边过,就来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