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悠悠回想着方才菩萨姐姐的温柔举止,不由得心间淌过一股暖流;她就这么脸上漾着微微笑意,再度陷入了美美的梦乡。
在那个国度里,她的菩萨姐姐彩裙翩然,在众人欢呼声中独为她演了一曲飞天之舞,彩绸漫卷、金饰耀眼,铿锵鼓点声中反弹琵琶,那个定场动作如鸾回凤翥,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慕悠悠就这么美滋滋地梦着,直到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簌簌声响,那阵声响由远及近,渐渐聚集到破庙院里;伴随声响而来的,还有一片暖橙色的火光,烈烈火焰照亮了漆黑朦胧的夜。
“汪汪汪!”
慕悠悠听见犬吠之声,突然嗅到空气中有一丝危险气息临近,于是她被迫让自己变得清醒,强忍着身上所有的伤痛,挣扎着坐起、站立,四肢无力、颤颤巍巍地走到大殿门口,“砰”地一下直接倚到破败的门板上,然后凝眸审视着冲进破庙的这帮人马。
他们持剑抽刀的姿势匪气极重,布阵走位也稀松平常,看起来并不是顾北征手下的那帮人,应该是金忠义找的那些江湖死士。
“宣明王女,您可真是让咱家寻得好苦啊。”慕悠悠正倚着门板醒神,那帮人之中却突然传来一记不男不女的鬼号声。
慕悠悠微微正身,看到那人从死士之中慢慢走出:这老家伙看着五十来岁,一脸褶子、眉尾白毛,脸上敷的粉把那些细纹道道儿衬得更加明显,他嘴唇丹色,说起话来拿腔拿调,还总扯着方锦帕,翘着兰花指。
“娘娘腔儿,好久不见。”慕悠悠虽是有气无力,可并不想口下留情。
“你——”金忠义平素最讨厌别人叫他“娘娘腔儿”,他闻听慕悠悠说出的称谓,立时瞪了眼,气得颤着兰花指直指着对面那个小妮子,“你大胆!”
慕悠悠不屑一哼,眼睛都懒得看他,“我说话吃枪药,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何苦非要跑我面前自讨无趣呢?”
“你你你……你就狂吧!等会儿咱家给你露个底,到时候你可别哭!”金忠义气得浑身一颤,手中帕子一打,脸上的扑粉散落了一层。
慕悠悠十分挑衅地扬了扬下颌,“我看着呢。”
“像你这种混了几年江湖的人,都以为江湖道义比天高呢吧!”金忠义洋洋得意地收回帕子按在心口,阴阳怪气地问着慕悠悠。
“江湖之人是要比娘娘腔儿好上许多。”慕悠悠装做沉思状,然后答复他。
金忠义现在后悔死了,自己干嘛要和慕悠悠闲扯皮,于是他一跺脚、一侧身,高高举起手掌,啪啪啪拍了三下。
慕悠悠完全搞不懂这老家伙在耍什么宝,于是抱着双臂,硬挺着身子,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忽然,金忠义收买的死士让了一条路,又有人打算出来和自己打个照面,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慕悠悠在心底默默念着。
映着这群人手中的火把光亮,慕悠悠渐渐认出了来人是个婀娜女子,待那人款款走近,她却有些瞠目结舌,不知所措了。
金忠义带来的这个女人不是旁人,正是慕悠悠两度挺身相救的戏班名伶——沅芷兰。
金忠义发觉慕悠悠脸上的情绪转变,就知道自己攻心为上的计策生效,于是他更加猖狂地对慕悠悠说道:“那日你从戏班逃离,躲避了猎犬寻踪,亏得兰姑娘主动向咱家提供线索,说是这个地方有间破庙,许是藏身的好去处。”
慕悠悠曾经路见不平,倒也没指望沅芷兰一定要感激相报,“你背后捅我一刀究竟为何?为了用我一颗人头换取赏金万两吗?”
这是慕悠悠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了,而且对沅芷兰一个出身贱籍的小山奴来说,黄金万两可换一世荣华,这确实也是她出卖“恩人”的最好借口了。
面对慕悠悠的质问,沅芷兰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只能咬牙看着地面,鼓起最大勇气辩驳道:“当然不止!”
对,她说的是“当然不止”……慕悠悠有些被震惊到,她无法想象一个连拒绝班主、反抗富商都不敢的女子,现在却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出卖恩人,不只是要换取赏金万两!
“金忠义还许了你什么好处?”慕悠悠眉头紧锁。
“公公他答应择我入宫伴驾!我不想再做小山奴了!我不想再担着一个贱籍伶人的身份了!我不想……不想连一个居于‘士农工商’最末流的商人都可以肆意凌/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