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无辜:“有么?是她自个顽固,此番不过令她长个记性罢了。她身为你敬爱的先生,我怎会令她当真遇险,自当护她周全,不敢令她丝毫有损。”
师清漪:“……”
洛神接道:“表妹,你怨我么,因着我吓唬了她。”
她的眼神非常柔软,好像晕着水泽,看起来居然透着那么点楚楚可怜的意味在里面——虽然师清漪总觉得,她这种楚楚可怜像是装出来的。
师清漪被洛神的目光盯着,心里莫名其妙觉得酥了,深吸一口气,说:“……没有。”
在场的学生都深知他们教授的性格,全当做尹青刚才的失态没有发生过,而尹青的脸色非常不自然,一直在喝矿泉水。
等到队伍休息够了,几个人才走到那个陷进去的机关暗坑旁边窥看。
只见下面暗坑里雕琢了一只巨大的鬼头,眼睛血红,青面獠牙,张开的大嘴里布满了锋利的尖刀,从上面看,整个画面非常具有视觉冲击力。走到这里来的人,就算不被两面墓墙里吐出来的暗箭射成一只筛子,也会掉到那只鬼头的嘴巴里,被鬼嘴里的尖刀捅出一身的血窟窿。
曹睿声音颤抖地说:“这就是青头鬼,阿姆娘说过的,只要青头鬼出现了,就一定要死人的。”
师清漪和洛神互望一眼。
深坑两边还留着比较窄的走道,可以容人通过,谢家佩惊魂甫定,试探性地问:“教授,我们还要继续走吗?”
沉默了一会,尹青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回答:“刚才只是小事罢了,当然要走下去,平常我怎么告诉你们的?考古需要探索精神,怎么可以前功尽弃。机关在古墓里只是寻常事,没什么的,等下注意就好。”
说完,她面色阴郁地看了一眼洛神。
洛神在她面前,依旧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萧言凑过来,小心地对洛神说:“师师她表姐,你打算怎么办,是要回去吗?”
洛神淡道:“我是来顾看我家表妹的,表妹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萧言又将脸转向师清漪,说:“师师,你到底什么个意思啊?”
师清漪装无辜道:“我能什么个意思,我是课题组的人,得听教授的。教授在哪,我就得在哪。”
焦点顿时都转移到了尹青身上。
现在不止是萧言,师清漪,曹睿和谢家佩眼睛都齐刷刷地看着尹青。
顶着这种无形的压力沉默许久,尹青终于冷冷地说:“别磨蹭,全都给我快点走。阿清,你拿摄像机把这青头鬼的情况好好拍摄下来,到时候拿回大学研究室里放映研究。”
说着,一个人踩在深坑旁的走道上,往前走去。
师清漪知道这次尹青松口了,心知有戏,笑着给洛神使眼色:“表姐,走吧。”
洛神眉眼略微弯了弯,漾出几分笑意,看上去非常柔软和煦,和之前师清漪见过的那种令人难以捉摸的似笑非笑,有本质的不同。
即使刚才发生了那么多事,师清漪也没觉得有多害怕,毕竟现在有洛神在旁边了。
而对于这种安全感,师清漪感受多次,已经不想去深究,只是顺其自然地享受。
萧言依旧帮师清漪背好大登山包,特地走到了洛神前面,回头说:“她表姐,我在你前头,要是我等下一不小心也掉到什么坑里,你千万记得拉扯我一把啊。”
刚才洛神救回尹青的神速,深深地震撼了萧言,他几乎认为洛神除了研究生的身份,除了在电台做说鬼故事的播音主持,还在做另外一个兼职,那就是短跑运动员。
实在太快了,不当短跑奥运冠军简直天理难容。
在萧言前头的谢家佩和曹睿也连忙说:“也别忘了拉扯我一把!”
洛神没什么表示,师清漪替她说道:“都忘不了,你们赶紧给我走,我要拍摄了。”
尹青走在最前面,后面依次是拎着探照矿灯的曹睿,谢家佩,萧言以及洛神,而师清漪由于要摄像,特地走在最后面。
她举着摄像机拍完深坑里的“青头鬼面”,又想着把这段b墓道上的情况也拍摄下来。摄像头扫到左面墓壁上,拍完上头的鬼手花纹,又移到中间,对着前面的队伍进行拍摄,视野有些晃动,拍完队伍的背影,又晃到了右面墓壁上。
犹豫了一会,师清漪突然又将摄像机的镜头转回了中间,焦点对准了洛神。
探照矿灯的耀眼光芒往四面流淌,充盈着整条b墓道,只是由于前面几个人的挡光效应,落到洛神身上的矿灯光芒已经变得相当柔和了,在她脚边上落下一圈浮动的光影。
腰身纤细,身量高挑,齐腰的乌黑长发轻柔晃荡,洛神看起来就像是一副晕不开的水墨画。
师清漪的脚步不由加快了点,紧紧跟在洛神身后。她的镜头已经抛弃两边的所谓文物,而是随着洛神,就像追逐着光华如水的银月。
她的一切,都像是清雅的暗夜月光一样美好。
有那么一刹那,师清漪几乎想要将她清妩勾人的背影,永远封存在镜头里。
只是再美的影像也不能保存长久,数据留在记忆卡里,留在电脑里,总有一天会因为某些无法预料的原因而丢失,追悔莫及。拍出的照片,总有一天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褪色。
怎么可能永远,最美不过此刻。
墓道只有众人的脚步声寂然地回旋,师清漪将摄像模式调成拍照模式,站定,刚巧这时候洛神停下脚步,回过头,朝她望过来。
回眸之间,晕霭的微光像是在她墨色的眼睛里流淌,绽放出一种分外灼人的美丽。
师清漪紧张地按下了快门,将这一幕准确地捕捉了下来。
洛神静静望着她,过了阵,轻声说:“过来,莫要一人落在后面。”
“嗯,好。”师清漪结束她秘密的偷拍,放下摄像机,跟了上去,和洛神并肩开始往前走。
心里一种微妙的感觉弥漫开来。
好像是孩子背着大人偷吃了一颗世界上最甜美的糖果,这种甜度,师清漪自己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