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制后的科举考试有三场,头一场便是杂文,需做一诗一赋。而因着这近年来对诗文的逐步追捧,这种趋势也渐渐出现在科举考试当中,考生无不为这头场开始的诗赋绞尽脑汁。
这可是头一场!
今年改制了还好些,三场考试后才能知道结果。而在此前,若第一场发挥不得当,可是会直接落第,失去第二场的考试资格。
虞玓认真看着题目,此诗题目中规中矩,并未要求限定的平仄,只简单要求是五言,其余格律并不定死,而主题限定了春。
这主题观来很是应景,毕竟迎来正月便也是春日初至。
虞玓把后一张赋卷且放一旁去,只粗粗看了题目发现并未有需避讳之处,就定下心来思索这诗句该如何写。
他于诗上天赋平平,虽作诗不难,却没有那等信手拈来的灵动生机。
然诗赋杂文正在第一场考试,也是需认真对待。
虞玓跪坐在这一片素净的麻白中研磨着墨水,身旁已经有考生开始尝试着动笔在旁的白纸上涂抹着什么,可他丝毫未动,面容沉静地看着题目,凝眉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诸位考生有千余人,容得下这么多的露天席地也当真是宽敞,然这么簇拥的距离,彼此有点什么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有些个神经敏锐的考生就极其容易受人影响,稍一分神就毁了字痕。
好在是在打草稿,心神一凛,忙收敛了思绪不敢再分心去看旁人。
粗粗看来只不过是简单的考试,却还有意志的比拼。
虞玓磨出了满满当当一缸子墨水后,这才慢吞吞抬笔蘸饱了墨汁,抓住刚才的一丝灵感开始垂眸勾勒。不多时,宛如流不尽的墨水流淌成了句句还未干透的诗句。
前几句刚写完,后数句又慢慢显露。
“……
风慢游丝转,天开远水明。
登高尘虑息,观徼道心清。
更有迁乔意,翩翩出谷莺。”1
眼下他的心境平和,仿佛真的能望到春日湖面水波荡漾,清风温柔拂过江面吹开薄雾,水岸旁有草木欣欣向荣,在那悠闲自在的日子里与三两友人登高眺望,正巧看到那灵动的雀鸟飞出巢穴,好似欢悦地迎来新春的萌芽。
虞玓思索的时间花了不少,落笔却是一气呵成。
他只重看了一遍题目与诗句,确定并无错漏后便把试卷与先前赋卷做了交换,重看起赋的题目来。虞玓于赋一途上的认知,始于崇贤馆入学后直学士的教导。在这数年的科举改制中,赋算是一项新的改进,融入到杂文中与诗一同考校。
赋文与诗同,亦有格律韵脚需遵守,兼有诗与文的特质。
而今日这赋试题目已经是定为《日五色赋》,而规定以“日丽九华,圣符土德”为韵。
虞玓细细思量,题目中“五色”该是指《易传》中所书青黑玄白黄这五色,而这正是象征日晕。太阳常指君主,正是“圣王在上,则日光明而五色备。”,“日五色”正与限韵“九华”之色彩绚烂切合,他垂眸想道,其赋题已经限定了这是一篇称颂圣人的赋文。
而确定了题目的内涵,虞玓则需要开始破题了。这赋与策的破题类似,无怪乎需一个切入点,一旦破题准确得当,这赋就已然稳了五分,剩下一半就得看余下的押韵对偶文采如何。
虞玓思来,这破题关键在于题目中的“五色”,先说明了这“五色”究竟为何,再带出来圣人君德,扣紧题目再引申出来后者,就不怕赋偏离题目。
若现下是要虞玓现场作赋歌颂圣德,他必然是艰涩不已,难以动笔,毕竟这不符合他的秉性。可若拆解开来,只做题目来思索,这应对篇章是做答题之用,这思路倒是如同涌泉喷来,难以断绝。
虞玓思索再三,落笔破题,曰:“德动天鉴,祥开日华。”2先是用着八字描述了日五色乃是祥瑞,由此带出来此是君德所感之化身。破题拔高了赋之立意高度,同时也隐越概括了接下来文章的主旨。
韵头四句先开篇宏大,正经地切入后,其后虞玓句句扣紧瑞景德辉,起承转合自然带过。他边写还边想起杜正伦曾特地点过赋中句端,既起承上启下之语句的重要,在行文中也稍有切入,以免语意不够圆浑、出现旁的纰漏。
…
显德殿内,太子以手指搭在脸颊旁,坐于高台上,视线虽落在下头交谈的属臣身上,却透着些心不在焉。
房玄龄收住话头,轻笑说道:“若是殿下.身体不适,还是多做休息为妙。”
在陛下的招呼下,那些个做了太子辅臣的朝中重臣们每日都需得有人前往东宫教导太子,这不正巧今日轮到了房玄龄。天见可怜虽然他刚说的那话听起来有点嘲讽,却是当真实在关切太子的身体。
或是因为冬日,太子殿下的老毛病复发,整一个腊月都少有外臣能随意见到太子。
太子淡淡地笑道:“老师不必担忧,宫中的医官还是有在好生做事的。”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般捂着嘴,温和从容的模样纵然有些病弱,却还是让房玄龄不得不暗自点头。虽清楚太子殿下定然不会如他外表那般儒雅温柔,更是藏着獠牙,可这份掩饰的能耐收放自如,已经超过了许多人,就连房玄龄也偶尔会被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