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轻轻一指,那剑芒寒意凌冽,月白色气劲如龙,一剑斩破面前拦路的十几个禁军。
闲庭信步似的,她走在禁军中间,如同漫步在清幽的竹林。手中长剑舞的优雅,面上还带着一丝稚气,宛如稚子拿着竹棍随意拨弄,就轻易斩断禁军封锁。
这样一个天真的少女,在知府眼中却犹如恶魔一般可怖。
吧嗒一声,茶杯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茶水溅到知府靴上,他丝毫未觉,只是悄悄的、偷偷的站起身来,想要溜走。
看到知府老鼠一样的行径,莫诗诗挑起禁军手中的大刀,内力一动,那刀直直落在知府的发髻上,将他的发髻钉到身后的墙壁。
知府挣扎了良久,未能挣脱,只能绝望地看着护卫他的禁军越来越少。直到最后,那杀神一样的红衣女子拎着长剑,红衣滴血来到他面前。
“姑娘饶命!”知府哆嗦着求饶。“我不知道军奴里有你的亲人,才做出这等事……只要姑娘饶了我,我这就免去他们的奴隶身份,将他们放还。”
“所以,如果今天我没来这里,你就会把这五百个人宰杀了,卖给百姓?”莫诗诗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中是煞气与愤怒。
全场死一样的寂静,禁军、百姓、军奴、翠娘的叔叔以及赶来的莫家军,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骄阳下明亮不可逼视的少女。
到了这一刻,衢州知府的心,却诡异的平静下来。他仰着头,审视着手提长剑莫诗诗。
“如果你到了我的位置,也会和我做出同样的举动。”镇静了一下思绪,他慢慢开口。
“呵?我是人又不是畜生,怎么会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莫诗诗嗤笑着,蔑视眼前的中年男人。
“是啊,畜生……”知府苦笑了一声,“江南大饥,百姓饿死,我开仓放粮直到粮仓没有一粒米。百姓吃树叶啃树皮、吃到最后趴在地上吃起了土。作为一方父母官,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就这样饿死!”
“所以你就能亲自下手,把他们杀了?”莫诗诗不敢置信,因为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被饿死,就能眼睁睁地杀人,这是什么逻辑?
“是。”知府举首昂视,坦坦荡荡。“军方养不起他们,将他们丢出来,过不了几天这五百军奴就会一个个饿死。与其到时饿死,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一人之命可以活数人,也是大功一件。”
即使没有衢州知府的干预,军方照样会将这些军奴赶出军队。如此灾祸下,甚至连正式兵都不能幸免。只要粮食一日不到,赶走了军奴,用不了多久,就轮到遣散士兵了。
这些禁军,也不过是地方的私军,战乱时当兵,和平时就是土匪,没有正式编制,不归中央管辖,也不过是地方节度使为了一己私欲,圈养的私兵而已。至于军奴,都是私兵从全国各地掳来的平民百姓,就更不用说了。
“你以为你这是在做善事?”莫诗诗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眼中充满荒谬的神色。“你这是在谋杀!”
知府看着她,眼神转向菜市口衣衫褴褛的百姓,面带嘲弄的神色,像在无声质问莫诗诗:
待到百姓吃干抹净有了活路,就算是谋杀又能如何?
“你以为你是在拯救百姓的性命,是什么青天大老爷绝世父母官吗?”莫诗诗气笑了。“你这是在践踏人权,践踏法律!”
“百姓没粮了,你把奴隶杀了喂给他们,吃完了这些奴隶还是没粮呢?继续杀人?继续把一批百姓喂给另一批百姓?”
知府的表情凝固住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如何回答。
“今天你因为缺粮,就把弱者送到强者口中,实现心中的正义。明天看不惯小偷匪徒,直接把他们杀了。后天觉得百姓不顺眼,是不是要来一场屠杀,把这个地方的人杀尽杀绝?”
“某不会……”知府垂下头,低声反驳。
“是啊,你不会,可如果所有的官员都像你一样罔顾法律,总有人会这么做!”莫诗诗冷笑着。
“法律中哪一条规定,官员可以在缺粮的时候杀了奴隶抵粮?你这样做,置国法于何地?父母官带头违反国法,怎么期望百姓遵守?”
“那么姑娘,你教教我,”知府抬起头来,“不违背国法,不践踏人权,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更多人活下去?”
这是最难解决的问题,也是唯一需要解决的问题。
沉默了良久,莫诗诗直直望着知府,眼神坚定。
“天灾发生了就去抗灾,人祸发生了就去救人。如此灾祸,我一路走来,只看到贫苦人家饿殍遍野,城中富商权贵却依旧绫罗绸缎、锦衣玉食。你若真想救人,为何挥刀向这些无法反抗的奴隶,却对那些高门大户不闻不问?”莫诗诗凑近他,眉宇间锋芒毕露。
“我这就让你知道,你的方法究竟有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