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尔塔从小就觉得自己和别人家的小孩不太一样,并非身体或者长相上的,而是在所有人眼里,她仿佛不存在。
原本欢声笑语的同班同学明明看到了她,但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然而在她走过之后,他们又纷纷跑开,像是遇到了瘟疫,避之不及。
当下了课,其他孩子有父母接送,她能认出谁是谁的家长,这些家长也认识她,只不过当她给他们礼貌地打招呼时,换来的只有敷衍的点头。
在她背过身后,他们会用一种嫌恶的眼神打量着她。
这些,她都装作不知道。
可有时,她也会疑惑。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因为她从来没有人接?
妈妈为什么不愿意来接她?
当她将自己疑问告诉妈妈的时候,喝醉的妈妈只是嗤笑一声,然后冷嘲道,“他们平时对你什么态度没看到么,还想让我去?”
妈妈还是没有解答,但她知道了,大家都不喜欢她们。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原本躲着她的同龄人再见到她后不再会立即跑开了。
他们从窃窃私语,到毫不避讳地大声谩骂,再到最后推推搡搡,直接动手。
玛尔塔的处境越来越难。
她不是没有想过反抗,但她越是挣扎愤怒,那些欺负她的人就越变本加厉,她的所有情绪都成了他们的助燃气。
人是最喜欢抱团的,尤其是还没有独立成熟思想的少年,当他们发现一个同类没有任何大人的庇佑时,内心里所有负面的情绪都有了宣泄口。
渐渐的,玛尔塔将自己封闭了起来,永远保持着面无表情,低着头待在角落,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变回透明人,可结果却是变本加厉。
在玛尔塔升上中学的那一年,“早闻其名”大她几岁的恶霸开始放学拦她,他们将她带到人极少的后街小巷,推搡十分粗鲁,但也开始做一些不单纯是暴力的肢体接触。
他们往往有三四个人,玛尔塔根本无力反抗,作为女性的意识在刚刚萌芽时,就被残酷的现实毁坏得支离破碎。
她听他们说她是贱种,骨子血脉中就流淌着罪恶,她痛不欲生,但没有办法反驳。
因为这时,她知道了自己是私生女,而她的妈妈是情妇。
每天遭受着霸凌的玛尔塔,到家时永远是一身狼狈,面目苍白。这一切都被侍女看在眼里,当侍女哭着要将一切告诉女主人时,都会被玛尔塔拦住。
尽管女主人对她称不上热情,但她毕竟是自己的妈妈,如果她知道了她身上发生的事情,肯定也不好受。
玛尔塔不想再给她增添痛苦,所以她选择不说。
她选择相信妈妈还是爱自己的,只是她太过于痛苦,无暇顾及自己的女儿。
可这个她自己营造的美梦在某一天破碎了。
那天下了学堂之后,她又被高年级的恶霸抓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小巷。
这时她已经不会像开始那样痛哭,她知道这样只会让他们更加兴奋,所以她咬着嘴唇默默承受着一切,甚至她能够抽出自己想其他的事情。
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一切?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如果死掉就好了......
这时她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等到她看清楚时,心脏猛然一缩,那个身影正是她的妈妈,
她几乎以为那是幻觉,或者说,她宁愿那个面无表情的女人是幻觉。
但现实甩了她一巴掌,恶霸将她扇醒,“妈的,跟死人一样。”
时间仿佛静止了。
玛尔塔像是从现实中抽离了出来,周围变得无比寂静,静的只有她的呼吸声。
看似无比漫长,其实只是一眼的功夫,女主人移开了目光,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从巷口走了过去,将无尽的绝望留给了自己年幼的女儿。
夜幕将近,一身狼狈的玛尔塔不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她直接去找了主卧找了女主人。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她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静静地问了句,“你是我的亲生母亲吗?”
女主人的神情细微地抽搐了下,然后又迅速地恢复了平静,冷淡地说道,“不是亲生的,我为什么要供你吃供你喝。”
这样的回答让玛尔塔心里更加难过,她宁愿她是捡来的或者抱养的,这会让她心里好受些。
玛尔塔垂下了眼眸,静静地问了第二个问题:“可以告诉我,我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她上一次问自己亲生父亲还是很小的时候,每当女主人听到这个问题,都会抑制不住地情绪激动起来,大哭大笑,进而喝得更醉。
所以,后来她再也不问了。
但今天情况有些不一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寂静又压抑的氛围,似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默。
女主人沉默片刻,说出了市长的名字。
玛尔塔听完之后轻轻笑了笑,对着自己的妈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这天,天气十分阴沉,一年难得有这样的天气,乌云卷滚,想要将城市的上空压得严严实实,街上的人都小跑着往家里赶,害怕被暴雨困住,找不到回去的路。
玛尔塔到了市长家门口的时候,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她站在街角,看着那扇干净低调不失贵气的大门,心中十分复杂。
突然一声惊雷,滂沱的大雨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接倒了下来。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一片,耳边全是水滴砸地和雷鸣之声,以至于玛尔塔翻过大门时的响动都没人听见。
她从窗外看向屋里,一家三口温馨的画面深深地刺痛了她,一股强烈得让她险些晕过去的情绪猛然迎面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