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头顶的阴云慢慢积压了一路,却迟迟不肯落下。
空气又闷又潮,葛藤在漠北那种干燥的环境里待习惯了,如今一换地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穿衣服的他,又不知少穿了多少件。
他大刺刺的趴在凉席上,偶尔翻身都有种煎鸡蛋翻面的错觉。
趁着他的肤色,还有种煎糊了的感觉。
打着弯的卷发被他结成满头小辫,缀着的绿松石都被这闷热的天气染上了烫人的温度。
葛藤忽闪着衣领,手中的折扇拼命摇着。
他这里热的要死,反观聂青桑衣冠楚楚,紧紧交叠的衣领严丝合缝高高竖起,禁欲又变1态。
偏偏聂青桑嫌梳头麻烦,一头浓密细长的青丝,被玉扣虚虚拢住,绸缎似的披散在身后,那倒是,找了一个方便快捷的方法,但葛藤多瞧一眼都觉得能热出汗来。
可是你说怪不怪。
大家都是人,还都是男人,一个热成狗,一个冰肌玉骨清凉无汗,都热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坐在那里泡壶热茶,轻酌慢饮。
“真不是人。”
葛藤嘟囔句,继续翻面。
这简直就是聂青桑期盼已久的神仙日子。
他喝着茶水,卷起的窗帘外,阴云卷积,低压,翻滚,周围树木越来越少,渐渐多起来的是一丛丛青翠细直的凤尾竹。
此刻风动竹摇,景色绝妙。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景致,若是以前聂青桑一定会策马驰骋,或电闪急驰,或勒马缓步,无论如何都是畅快酣然。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坐于行车之内,静默不动,因为窗外已经有人这样做了。
鲜衣怒马这样的词是用来形容少年人的,百里泷年纪不大,身上的颜色也算鲜亮,但是鲜活这种东西好似跟他无缘。
他骑在马上,身姿笔挺,或许是为了低调出行,高高竖起的发上只戴了顶寻常金冠,他的头发黑而直,被风扬起时是拉到满弦的弓,落下时又变作蓄势待发的箭。
这还未来得及长大的少年脊梁,肩负着整个昭国天下。
百里泷察觉到那目光的来由,像热辣的风,落在他的身上,于是身体近乎本能的颤栗,紧致妥帖的劲装里出了一身的汗。
他知道聂青桑在看他。
就像是被注视到的雄孔雀,恨不得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将最好看的艳丽皮毛全都展露出来。
于是他脊背挺得更直,于不经意间往马车的方向偷偷观望。
聂青桑端着茶杯,他的侧影迎着窗棂,目光下垂,翘起的长睫如蝶翼轻颤,映下的光影落在他瘦而如玉的脸颊上。
哪怕虚晃一望,都是他心尖上的无上神袛。
他差点就策马奔驰停在他面前,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只静静的看着,他也觉得满足。可是他紧记葛藤说过的话。
“你是要短暂掠夺,还是长久占有,若是前者你现在就能做到,若是后者……你要忍得住的才行……”
于是离京之后,一连五日没有去找过聂青桑。
那种眼前月触1手可及,却依旧要当他不存在的滋味,不好受。
百里泷深吸了口气,捏紧缰绳调转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