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银河街上渐渐喧嚷了起来,看客们只敢远远地站着,围观这场贵族之间的纠纷。
“不会吧,”布兰登少爷嗤笑,故作惊讶地摊开手,“贝小姐,您这是什么表情——不会告诉我,您身后的这位朋友真是个平民吧?难道真的会有平民来西银河街吗?”
“我的朋友如何,还轮不到你这种眼里只看得见出身的人来评判。”贝曼儿语气冰冷,“布兰登,让开那里,不要逼我说太难听的话。”
布兰登无所谓地笑了笑:“别这么大火气嘛,我只是想认识认识这位朋友……”
“听说贝小姐从远星际回来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这位朋友既然能讨您欢心,那他一定有什么独到之处,我说的对吗?”
随着这句话落下,无数看客的视线转了方向,纷纷投向贝曼儿身后那个清瘦苍白的黑发年轻人。
一些窃窃私语声从四面传了出来。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布兰登少爷的这句话已经把姜见明打成了讨巧傍上贵族小姐的那类人物。
贝曼儿心底暗恼。她和布兰登家的这位二少爷积怨已久,起因是几年前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这位纨绔少爷的张扬示爱,导致后者记恨在心。
只不过多年来,家族地位摆在那里,布兰登再恼恨,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对她无礼。
可姜见明不一样,他无权无势,无亲无故,更不是会弯腰求饶的性子,如果被这种垃圾人盯上……
贝曼儿咬了咬下唇,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带他来这里。
忽然,人群中传来几声奇怪的议论。
“哎,那个残人类怎么……”
“他在干什么啊?”
贝曼儿与布兰登齐齐一愣,侧头看去。
只见那个一直安静得毫无存在感的黑发年轻人,如今为难地抿唇,几缕碎发垂在蹙起的眉前。
他一只手按着耳麦,另一只手的腕机上映着投影屏,正低声说着什么:“……抱歉,我现在有些不方便,您能不能等等……”
……
姜见明知道自己有个毛病,他不太会及时查看腕机的短信讯息。
就为了这个,在军校的时候唐镇不知道叨叨过他多少次。
但他认为是自己的性格原因,他喜欢沉浸于思考或独处之中,也经常抱着一本学术书籍看上几个小时。这些都要求长段时间的安静与专注,不受外界打扰。
“而且,如果真的有紧急的事,”当年他淡淡对唐镇说,“正常人不都会直接把实时对话通讯打过来吗?”
腕机的通讯功能有两种,一种是文字信息,一种是含投影的通话呼叫。
说白了就是短信和电话的区别。
“话是这么说吧……”唐镇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姜见明:“那不就好了,反正不是要紧的事情,为什么需要时刻盯着。”
总之,唐镇说不过他。莱安小殿下当年没有现在这么神经质,也没有现在这么闲。所以他的这个毛病得以延续下来。
但同时,他还有另一个习惯:只要有对话呼叫打过来,为免误事,他都是会立刻接的。
投影小屏在腕机上方闪出的时候,姜见明才意识到糟糕。
他下意识就把呼叫给接起来了,但现在好像不是能聊天的氛围……
眼见着贝曼儿与布兰登回头,周围路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
姜见明反应别提多迅速,飞速扯开自己外套的一角,先挡住了投影,避免被外人看到加西亚的脸。
目光落下,小巧的投影对面果然已经映出皇子殿下的面庞。
加西亚似乎没有想到姜见明接得这样快,眉间烦闷的神色还没来得及收拾好,就立刻转向欣悦。
“姜,我不是要责骂你。”
耳麦里传来磁性的嗓音,加西亚以拳掩唇,咳了一声,将上扬的唇角克制成惯常的冷峻线条,语调却很松快。
“……但你不应该不理我,这是很严肃的问题。你的身体还没有痊愈,现在独自一人……”
“喂!说你呢!”
那个叫马丁的跟班突然冲姜见明叫道:“我们的布兰登少爷想认识认识你,没听见吗?这可是你八辈子积的福气,还不快点过来!”
马丁叫出这一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他不明白,这个残人类平民到底怎么回事……
没看到眼前的是堂堂布兰登家的少爷吗?还是粗线条到无法意识到己方对他的敌意?
这个人不怕得瑟瑟发抖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在悠哉地打通讯?
他必然要让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知道知道厉害。
下一刻,马丁便得意地扬起眉毛……如愿以偿,他看到那个年轻人倏地一下抬起脸来,唇色微白。
姜见明神色略有慌乱,他单手按着耳麦,声音轻轻的:“……不是的,您听我解释。”
耳麦另一侧,那原本好听的嗓音突兀地消失了。
“……姜见明。”
几秒后,再次响起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森然语气:“你,和什么人在一起。”
“怎么着,”对面,另一个跟班也不甘落后,气焰更加嚣张,“给哪儿打通讯想搬救兵呢,啊?”
姜见明细长的手指按上眉心,他看着眼前的闹剧,虚弱道:“没有……”
加西亚冷笑:“没、有?”
“没有?谅你也不敢。”
两个跟班嬉皮笑脸,冲他极尽挑衅之能事:“贱民,站那儿看什么看,快过来啊。这么给脸不要脸,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贝曼儿怒不可遏,抬起自己的腕机道:“布兰登,他是残人类,你们几个再骚扰下去,我就向巡逻队报警了!”
布兰登倒也不想和贝曼儿撕破脸皮,慢悠悠地招手:“啊,好的好的……行了。马丁,修,回来吧,看来这位朋友不愿意和我玩呢。”
两个跟班懒洋洋答应,其中一个还向姜见明呸了一声。
他们转过身,准备回到少爷身边。
周围的看客见闹剧结束,也欲各自散去。
不料下一秒,清透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无奈,毫不忌讳地回响在每个人耳畔:
“不是的,只是路上遇到几个惹事的混混,真的没有您想的那么严重!”
只见那个样貌俊秀的残人类按着耳麦,神色诚恳:“抱歉,等我解决之后再给您打回去……好不好?”
“被欺负?没有,怎么可能!而且他们撒完泼已经要走了……”
“什么叫不能放走,请您清醒点,我又不是抓人的巡逻警。”
“……”
静,西银河街上静极了。
人们瞪着眼,没有一个看客敢大喘气。
不知何时,两个跟班保持着抬腿走路的姿势,愣愣地扭头盯着姜见明。
布兰登那张优雅的脸也一点点僵硬了。
就连贝曼儿也陷入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