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人民医院的项目收官在即,全组上下都在为之冲刺。莱恩又免费加派了三个翻译,帮助外籍医生做着最后的总结和梳理。
忙乱了一天,江歇到晚上八点才有空去吃饭。面前摆着餐盘却胃口全无,他拿着筷子闭着眼放松疲惫的双眸。
“江医生,晚上好。”听见声音,江歇睁开眼,坐在他面前的是即将出院的画家,他带着柔色墨镜遮挡强光,花衬衫透着几分雅痞气质,没人能看出他是个病人。
“你好,方先生。”江歇拿起手边的半框眼镜戴上,遮盖疲色。
“江医生,明天就要出院了,今天特地来感谢你。”说着画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硬质卡片,递给江歇。
江歇带着几分狐疑看了看却并没有接,他双手交叉在胸前,神情淡淡。
“江医生您别误会,这是我特制的名片。”方域说着把卡片放在手里,托到江歇面前。
质感厚重的卡片全黑,上面没有过多修饰,只在右下角写了一个金色草书的‘域’字。这种卡片也不是不能伪造,关键在于卡片的另一面。
方域反转卡片接着说:“对我有恩的人,我都会送上这张卡片,卡片背面的画是我作品的一部分,随机率很大,我有记录。”
依旧是色彩明亮的线条和色块,彼此碰撞后交织出无限生机。
“这张卡用于感谢江医生对我的救治,此前我跑了不少地方,得到的答案大多劝我放弃。”见江歇没有拒绝,方域把卡片放到了江歇手边。
“我的病除了缔结组织的问题,让很多医生不敢接收的原因在于这里。”方域竖起两指,朝心口处指了指。
“其实手术之前我立了遗嘱,如果没能从手术台下来,也不会有任何人来追究江医生的责任。当然我相信不会是你的问题,而是我的身体故障。”方域说这些语气平常,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当我在病房里醒来,隔着纱布感受到透光感,那一刻如若重生。”说完他长舒一口气,冲江歇礼貌颔首。
“你身体可以,我才帮你,这是职责,你不用谢我。”江歇把卡片推了回去,拿起筷子打算吃饭。
“这张卡片代表江医生在未来任何时候都可以和我约一幅作品,用我的技能感谢你的技能,公平。”方域把卡片推了回去,微笑的脸上是不容拒绝。
助手端来清粥放在他面前,江歇并未拒绝和他同桌吃饭。两个人安静地吃着,没有多余的交谈。
方域吃完一碗粥,便放下勺子,问:“最近都没有看到温翻译。”
江歇听他这么问,手里的动作明显停顿。他没抬头,沉声说:“她提前结束工作了。”
方域闻言没多问,而是继续等着。
许久没有倾诉欲的江歇思来想去,最终看着方域问:“我这个人是不是很不好相处?”
最平静的表情加上最平淡的语气,方域闻言点了点头:“是有一点。”
江歇听方域这么说,握着筷子的手紧了一下,问:“是不是我和别人相处的方式有问题?”
略作思考,方域看着江歇道:“江医生,当你真的有了想要争取的人和物,你的行为方式自然会发生改变。”
方域的目光好想能够穿透江歇的眼眸,直击对方心底。他能看出,江歇的无表情下,掩盖的是巨大伤口。
说着方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不管曾经发生过多么复杂的事,就如同受伤的器官,总能找到治愈的方法,当你想要无条件对一个人好,甚至产生更多偏向于霸占对方的念头,那你就是一个心里有爱的普通人。”
“不要刻意把自己同别人区别,只要你没有做出伤害任何人的事,你就是普通人,你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你就是可以爱别人也爱自己的人。”
说完,方域朝江歇颔首,在助手的搀扶下离开,留江歇一个人坐在桌前。
江歇看着手边的卡片陷入沉思,对于方域的话虽然带着几分迟疑,但无疑是听进去了。
他还有能够爱别人、相信别人的能力,虽然说和一般人比,这种能力要弱得多。
那句‘霸占对方’点出了他真正的渴望,对于温琅,他想要独占。就如同守护宝藏的巨龙,他想把温琅拥入怀里,让其他人无法觊觎。
拿出手机试着拨了拨,依旧是无人接听,江歇思考再三,拨了另一串号码。
“你好!”方栀言正在地铁上,这个时段并不是太拥挤。术后没几天她就接了些零碎翻译,欠老大的钱让她无法安然入睡,只有工作和薪金能给她安全感。
“你好,我是江歇。”江歇站起身来,手上端着餐盘。前一刻的脆弱如虚影,短暂现形后便立刻退散,如同从未出现。
“江医生,请问有什么事。”见方栀言脸色不是太好,她面前的人给她让了座,方栀言报以感谢的微笑,坐下整个人才好了些。
“温琅她,最近还好吗?”江歇也忘记了是在哪里看过一句话,说有的人表达思念,会用询问日常这种普通句式开口。
“江医生,有的话我只和你说一次。”方栀言一手捂在右侧伤口处,一手拿着手机,苍白的脸上是郑重和认真。
“温琅是个好姑娘,她没有谈过恋爱,她对你释放的好感无法拒绝,甚至倍受影响。至于你,不该在感情状态复杂的情况下来玩弄她。”说到这里,方栀言很生气。
她明白温琅的无法克制,不懂看起来很正经的江医生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方栀言话里的‘复杂感情状态’让江歇疑惑,刚想发问,却听方栀言继续说:“在感情纠葛方面,女性一直处于极易被针对和纠错的地位,如果你真是为了琅琅好,请远离她并思考这一点。”
说完地铁报站,方栀言结束通话,费力地站起身来。
江歇交还了餐盘,拿着手机站在餐厅门口好久。温琅和她朋友的反应都在告诉他,明显是哪里出了问题。
把手机装回口袋,江医生拿起湿纸巾仔细地擦手。直到湿巾发热,才停下。
他朝着办公室走去,背影在稍暗的天色下略显寂寥。
星期六一早,江歇开车来到晟庭花园门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想要问为什么这个念头让他夜不成眠。
手边的咖啡空了,江歇的目光仍旧锁定在小区门口,就在保安打算过来问问之时,他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温琅穿着红色的及膝鱼尾裙,银色绑带高跟鞋勾勒出她脚踝处的纤细,发尾带卷,耳边别着珍珠长条卡,精致间带着几分柔美。
鱼尾裙包裹着她的纤腰,贴身布料将身体曲线勾勒出来。江歇心里的渴望变得灼热,为她的美丽和独特。
还没等江歇打开车门,一辆黑色加长车缓缓停在温琅身边。打开车门,穿着西装的阿方索从上面走了下来。和之前的随意相比,今天的他特意做了造型,绅士和淑女格外相配。
温琅好久没见阿方索打扮的这么正式了,见他头发用发胶做了造型,不由开口说:“造型不错,夜场之王。”
阿方索并未生气,为温琅打开车门说:“今天是需要你帮忙的小兄弟。”
车子朝着陌生的方向开去,江歇并没有立刻跟随。想了想,他拨通了郑砚浓的电话。
“帮我查查西班牙的那位作家,今天是否有公开日程。”江歇手里的电话虽然外表很新,但是运行系统老旧导致无法联网。到了这一刻他才觉得很耽误事,一度萌生出更换的念头。
郑砚浓从床上爬起,身边的女伴伸手拉他却被拒绝。赤着上身裹着浴袍走到电脑前,他查了起来。
“鼎荣国际,十点半新闻发布会。”郑砚浓说完打了个哈欠,看了看窗外,时间还早。
“我想进去。”江歇稍作思考说。
郑砚浓摇了摇头,开始打电话。过了会他给江歇发了条短信:到地方报我的名字。
“我说阿方索先生,最近都没见你,看来日子很不错。”上了车,温琅坐在距离阿方索稍远的地方。他和刚来时不同,确切地说,恢复到了温琅印象中的样子。
他慵懒而温和,漂亮的眸始终作为过客看着万事万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会太近但很舒服,一切刚刚好。
听她这么说,阿方索拿出手机给温琅看:“这是最近正在和我探讨人生的姑娘,是个钢琴家。”
昏暗的pub光线下,温琅并看不真切。只不过见阿方索笑的开心,姑娘也心甘情愿便不好再说什么了。你情我愿,作为朋友当然支持。
“如果不是你威胁我,我根本不想给你当翻译。”说着温琅看了看脚踝,只希望做过处理的鞋不要太磨脚。
阿方索顺着她的目光朝下,见绑带处微红,本想询问却又打消了念头。温琅不喜欢过于靠近、超过分寸的关心。
“你欠我一次,我需要翻译,所以帮我这个忙,我的amiga。”阿方索说着把资料递给温琅,他没再打扰,留给温琅足够的准备时间。
今天是阿方索和影视方签约的日子,畅销作家本人就是最好的噱头,加上制作方连同官宣的演员,热度十足。
温琅提前看过资料,这份刚刚到手的节目流程还需她努力记背,于工作还是朋友,都希望尽善尽美。
到达会场,温琅作为翻译跟在阿方索身后走向后台。过了一会,江歇抱着一束花到场,他在签到处报上好友的名字,当即就有人带着他提前入场。
坐在最好的位置,江歇把花置于膝上。看着不远处的媒体和等在门口的粉丝,他还从未在这种工作场合下见过温琅。
十点十分,制作方带着演员入场,被众人簇拥的人江歇并不陌生。他翻了翻人手一份的与会彩页,在制作人那一栏看到了熟悉的名字:江兆。
对方正朝着聚光灯挥手,身边陪着美艳的女演员,见他把手放在演员的腰部,江歇挪开了目光。
发布会开始,司仪在介绍了主创和制作方后,从台后请上了阿方索。温琅跟在他侧后方,为了上台化了浓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