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理性和感性共同支配,而在弱者出现时,总会在第一时间被激起同情,从而感性压制理性。
第三医院的医生正编辑江医生的出勤记录,打算用强有力的证据为他证明。只是尚未发送,就让i型糖尿病患者抢了先。
他的控诉和视频,让江歇的风评断崖式下跌,而现在,他身上又多了一个歧视患者的莫须有罪名。
铺天盖地的诅咒和辱骂,一度让媒体平台卡顿,参与到排班表整理的张医生气到扔了鼠标。
抛开他不了解的小梅事件不说,就刚刚那位痛哭流涕的医闹惯犯,根本不值得同情。
他一次次不尊重医护人员,破坏就诊环境,甚至做出伤医事件。可是他的行为非但没有被追责,反倒是有计划的卖惨让舆论偏向于他,并且把他此前就诊过的医院放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处。
第三医院的医生气不过,跑去找医闹监控。可是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关于那位病人的就诊画面全部丢失。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维康,江歇用最高管理权调取了就诊当天的监控,一无所获。
很明显,这提前许久就落下的布局,一环套一环,为的就是让江歇毫无反手之力。
目前江歇手上只有一张全市公立医疗系统黑名单,但这个在当下并不具备任何说服力。
江歇看着黑名单,抬起指关节轻敲桌面。片刻后拿起电话,拨通了第一家的电话。
有人能想办法黑掉第三医院和维康的监控,但并不代表那位病人的所作所为在全市这么多医院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见他面不改色,金导师松了一口气。他也拿着手机,跟着联系起来。
温琅从小梅母亲手里接过小梅的手机,相册里保留了大量证据。在看到小梅偷拍的江医生,温琅一时恍惚,如果不仔细看,她都会误以为照片里的人,就是江歇。
只是多看几眼就会发现,对方的眉眼包括鼻子,后天加工的痕迹特别明显。
温琅看了看,把手机还给小梅妈妈。她沉思了一下,柔声道:“小梅妈妈,你们被骗了。”
听眼前的姑娘二次说这句话,小梅妈妈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激动,可明显是不相信的。
“微博上的证据我看了,从收款单到有医生签名的遗嘱,我都挑不出毛病来。”温琅说着,翻出微博照片,放在小梅妈妈手边。
“但是,”说着温琅翻开微信,打开和江歇的对话框,翻到第一条记录,指了指日期说:“不管你信不信,被我相信的这位江医生,在九月才有了微信。”
小梅母亲皱了皱眉,明显不信。温琅见状也没急着解释,继续说:“而画面里的人,也不是他。”
事情继续被推进发酵,是在王婉辞和江歇之前的绯闻被翻出之时。营销号疯狂带节奏,把明明此前压下去的新闻又翻了出来。
许多喜欢王婉辞的粉丝纷纷艾特她,想从她口中知道点什么。
晚上八点,#王婉辞#空降热搜,她对小梅事件做出了声明——短短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仿佛给事情定了性。
她的粉丝一边心疼她,一边踩江歇,仿佛把他踩进尘埃,才能证明对正主的爱。
等温琅想要回到维康,却发现维康已经被团团围住。代表小梅家人的一群人穿着白色丧服,他们抱着小梅的遗像拉着横幅,时不时用群体的呼喊讨伐江歇。
温琅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她挤不进去,也联系不上被百般骚扰的江歇,一时悲从中来。
“想进去吗?”闻酒酒见温琅咬住下唇,轻声问道。
温琅闻言连连点头,她手上有不少从小梅妈妈那里拿到的线索,得赶紧送进去。
酒酒让温琅等在角落,快速跑去便利店。等她回来,手上拿了两把伞。
“等会一定跟在我身后,什么都不要管。”说着,酒酒把墨镜戴到了温琅脸上,两个人撑开伞,朝人群走去。
呼喊告一段落,前来参与声讨的人暂时静坐在维康门前。这种带着示威和逼迫的行为,已经严重干扰了维康的运营。
里面的人出不来,他们也不让外面的人进去。
走到静坐人群较少的边缘,酒酒示意温琅撑开伞,接着,她拽着温琅冲进人群。酒酒力气很大,乍一冲击,包围圈立刻开了一个口。
她步子很快,拽着温琅一头跑进自动感应门。这个过程中,阻拦未果的围观人群,抛掷了鸡蛋到温琅和酒酒身上。
保安守在门里,不让门外的人进来,却因为认出温琅而放行。这让围堵在外的人更加笃定,温琅一定和江歇有关。
酒酒好像见惯了这种场面,从口袋里拿出湿巾擦掉西装上的蛋液,脸上毫无波澜。
“谢谢你。”温琅看着酒酒,很真诚的道谢。
“就当是报答你之前帮我组织婚礼的恩情吧。”闻酒酒笑着按下电梯,陪温琅进去。
关于江歇的事,好像已经盖棺定论了。网上真真假假的消息不少,有蹭热度的,有博同情的,明明某些人连江歇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却义正严辞参与到了讨伐中。
落进下石,火上浇油。
只是到了晚上九点,事情开始有了不同。知名抽象派画家方域,竟然开直播了。
他直播的消息在八点半放出,被无数大v以及明星转发。到九点,直播正式开始。
方域是天才也是残疾人,他的出现填补了华人在抽象派领域上的空白。他的作品不多,但是每一幅都价值连城,从不营销的神秘感,让大家对他的首次直播,充满好奇。
直播开始了,镜头里,方域穿着宽松的白色衬衫。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面前放着近两米的巨型画布。
方域正弯着腰调整颜料,鼻子上架着半月形雕花眼镜,给慵懒添加了些许精致。
“有一件事,我好像从没说过。”方域没有问好,没有等待,而是直接进入正题。
“其实从今年年初开始,我就因为马方综合症差不多失去了视力。”说着,助手调出好些检查单,放在了一旁的投影仪上。
等大家看到来自于全国有名医院的检查单,不由唏嘘,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这位画家正遭遇灭顶之灾。
“我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不少医院评估的结果,都是不建议手术。”方域说完,朝镜头笑了一下。
他是画家,眼睛就是他的生命。虽然不能感同身受,可大部分人还是很明白,这样的结果会对他产生多大的影响。
“可是我很幸运,因为我遇见了江医生。”说着,方域调出助手在江歇给他检查过程中拍的照片。
穿着白袍的江医生全神贯注,虽然只是照片,却还是让大家感受到了来自医者的威严。
只是,江歇这个名字自带差评,本来还在心疼方域的网友,立刻用谩骂刷屏。
方域看了看并不在意,而是把江歇给他做手术的视频放了出来。画面中没有血腥场面,是助理在征求了院方同意后拍摄的。
通过镜头,大家很清晰能看出,高高大大的方域躺在病床上,而站在主镜前的人,正是江歇。
“有一件事其实很有意思,”方域看着画布,摸了摸下巴,“注意到我手术日期了吗?”
未剪辑镜头,右上角保留着最原始的日期时间。
像是自问自答,方域拿起了画笔,在画布上勾勒出第一笔:“根据小梅姑娘家人的声明,江医生在那天给小梅姑娘做了手术。可是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同一时间,江医生也正给我手术。”
说完,方域又在画布上落了重重一笔:“所以是江医生有超能力吗?”
他朝着镜头露出讥讽一笑,眼内毫无温度。
等温琅进门,把拿到的线索放在了江歇桌前:“小梅手机里有几张照片,还有这个江医生朋友圈的截图。”
把手机图片投放在电视上,金导师皱着眉站起身来。他看了看爱徒,又看了看图中人。真的很相似。
“看来,是李逵和李鬼呀。”郑砚浓也在数以万计的评论里找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有网友歪楼,称赞江歇的俊朗外表。
这个楼被顶了起来,而后有人放了一张来自某整容医院的公众号截图。
截图内容是真实案例分享,虽然在眼睛上打了马赛克,可还是能看出和江歇长相的重合度很高。
郑砚浓根据这张截图找到了整容医院,看着公众号里的原文,他唇边笑意愈加明朗。
江歇看着照片上的人,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为什么小梅的父亲会在没有见过他的情况下那么笃定他就是制造出医疗事故的医生。
如果是不熟悉江歇的人,都会因为两人之间的相似产生疑惑。
晚上,温琅和郑砚浓在评论里找线索,江歇和导师在寻求其他医院的帮忙。他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澄清时间,时间紧迫。
方域的直播还在继续,投入作画后,他便不再看镜头。而仍在关心这件事也对方域产生好奇的网友们,静静守在镜头前,看他把画布逐渐填充。
时间安静过去,温琅不知不觉靠坐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手里还抱着手机,握笔的手不知不觉松开。
听见笔落地的声音,正忙碌的其他人这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
江歇就近给郑砚浓和导师安排了独立病房休息,他把温琅放在沙发上安置好。柔软的毯子让温琅不自觉包裹住自己,长发挂在睫毛上。江歇见状,替她理了理蓬乱的头发,继续回到电脑前。
他反复调取了全国十五家维康的就诊记录,却唯独没有找到小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