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忌听着二掌柜汇报着这半个月的进账,心里不住叹息。他这三德楼忙活半个月竟是同给昭宁公主打下手发帖子抽的利差不了多少。
掮客这一行感觉很有前途,只可惜这样的机会不是日日有的。多少还是有些遗憾。而三德楼经昭宁公主搞了那么一回唱卖,人气又恢复了以往的火爆。毕竟是皇室公主钦点之地,这安全和其他方面想都是一流,一时人人以来三德楼吃饭为荣。
裴忌彻底搞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同公主殿下打好关系,于他有大大的好处。
他并不缺钱,只是享受挣钱的乐趣,而跟着公主挣钱,这份乐趣更是成倍地往上翻。可惜呀,沈珏不能卖,不然真想把沈珏卖给公主,不对是献给公主。他却还是不够了解元羲,元羲同人合作只求互利,这样才长久,可不会完全按照心中喜恶行事。若他不能带给她足够的利益,再讨好也是无用。
一想起沈珏,外头就有人来报说沈大公子来了楼里,才刚落座。沈珏既来,裴忌又恰好在,自是他亲去迎。裴忌一出去,便在老位子上看到沈珏一个人在那儿自斟自饮。酒是刚上来的金波酒,色泽金黄回味绵长,是三德楼的招牌酒,他一个人在那儿喝着,裴忌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上前去,顽笑道:“不够意思啊,那天我后来不过去跟人打个招呼,回头你就不见了。说,去哪儿鬼混去了,走得这么急!”
沈珏懒得理他,自顾自喝酒。
裴忌见他不搭理,却也不恼,他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笑了笑便自自然然坐到了他的对面,也给自己斟了杯酒。
他喝了一杯,叹道:“你这么不理人只光顾着闷头喝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借酒浇愁。”
沈珏总算抬眸赏了他一个眼神,反问道:“借酒消愁?我?你倒说说看我有什么可发愁的?”
裴忌听了眼珠子一转道:“我就这么一说,你可别当真。你没愁,是我有愁。我现在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昭宁公主,同时发现她其实很不容易讨好。”
他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沈珏看着他,笑了笑道:“不若你上门自荐枕席试试。”
裴忌摇了摇头道:“你别消遣我了。公主若真看上我,自荐枕席那是讨好,若没看上我,自荐枕席那就是找死。我又不是活腻了。”
摇头间,他眼光一瞥,看到楼下走进来的人中有个熟悉的身影,眼睛亮了亮道:“公主不容易讨好,我何不从她身边的人入手试试呢。你先喝着,我去招呼一声。”
沈珏顺着裴忌方才看的方向一瞥,愣了愣,恰被同伴簇拥着进来的顾祎这时候也看见了他,两个人几乎同时看到了对方。
沈珏手上拿着酒杯,嘴角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一身的诗酒风流,他举杯同顾祎遥遥一敬,顾祎抿了唇飞快地朝他点了点头,便与同伴一道走到了一边。
裴忌笑得十分热情,同顾祎打招呼。自三德楼在去年中秋出事后,裴忌是三德楼大老板的身份便是帝都权贵圈子里公开的秘密了。这会儿他迎上来,便是以东道主自居。
顾祎同他有过几面之缘,去年重阳还收到过他的帖子,这会儿他这般热情,他便也按礼节同他应酬了几句。
裴忌问清他们定的席位,忙把他们带了过去,一路上吹捧了几句顾祎,又拐弯抹角问了昭宁公主安。
顾祎神情冷淡起来,应付了几句,便不怎么说话了,裴忌惯会看人脸色,很快便也闭嘴告辞了。
他回到沈珏那儿,喝了一口酒,嘴里喋喋不休抱怨道:“啧啧,顾家这位小侯爷真是傲气得紧,百年簪缨世家出身的人是不是都这样?起先还同我说了几句话,后来却不怎么理我了。要不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我才不上赶着找没趣呢!”
沈珏眉头一剔,好奇道:“你说什么了?”
裴忌一脸无辜道:“没说什么呀,就说了几句昭宁公主,大多是些诸如多谢公主提携之类的客气话。我可是一个劲地吹捧,没有说半句不好听的。”
沈珏听了,心下了然,微微一笑道:“那就不是你的问题了,大约是他今日心情不佳吧。”
裴忌点头称是。
却说顾祎今日也是被军府的几位同僚拉来的,如今人人以来三德楼吃饭为荣,他们这些人也听说了上元节在此地举办的那个唱卖会,被人传得神乎其神,今日便拉着顾祎来此,想打听一番。有顾祎的面子在,三德楼的位子也就没那么难订了。
顾家的大少爷全没世家子的骄矜,豪迈疏阔,与这些个老油条混在一处亦放得开,待人诚恳重诺,同大伙儿相处得十分融洽,这些人便也都愿与他亲近。不说他的背景身份,光他这为人处世,便很值得深交。故而那些人也很乐意拉着他来此喝酒吹牛,过过干瘾。
元羲那唱卖会办得漂亮,连天子都知晓了。
他这个女儿,自小长在富贵锦玉堆里,用的玩的都是一流,办这些个游宴唱卖会什么的,竟十分出色。
天子看着元羲献上来的账册,不住点头。元羲这回拿这些书画玩物换成了大笔金银,自己一分不留,全部给了朝廷,足见其懂事。更懂事的是她替他摸了一遍帝都富豪们的钱袋,叫天子心中有数。
若国库当真吃紧,少不得要斩几只肥羊补充国库损耗。天子是草莽发家,明白这世上最赚钱的勾当是抢劫,抢劫的最高境界便是发动战争,其次嘛便是抄家了。
这次元羲事情办得漂亮,他少不得便要夸赞几句。又赏赐了一堆东西,留了元羲在宫里吃饭。
这边大皇子亦入宫探望皇后,母子两个说了一阵话,便说陛下传膳留了昭宁公主吃饭,叫皇后和大皇子也过去一道吃。
席间觥筹交错,伉俪情深,姐弟和睦,说笑逗趣,其乐融融,这世上最尊贵的家庭看着亦是本朝难得的和谐之家。
元羲在宫里吃了饭,便带着一堆赏赐谢恩打道回府了。
应付帝后已经叫她心累,想想还有澄儿幽怨的眼神,越发叫她头疼。澄儿这几日也不同她撒娇了,只拿那眼神紧盯着她,仿佛她辜负了她似的,叫她头大。
她同沈珏之间的事不瞒着表哥是因表哥洞若观火,想瞒也瞒不住,且表哥知道有知道的好处,表妹这儿,却没必要细说。
顾幼澄虽气她阿姐对那天的事说得含含糊糊,但阿姐同哥哥之间这般互不搭理,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当中间人调停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好偏帮,便决定叫两人当面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