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三人一道去了武安侯府,吃了饭又与武安侯夫妇叙了会儿话,便回了公主府。
天已尽黑,元羲打了一趟拳便叫了侍女服侍沐浴。沐浴之后,九月在一旁细细帮她擦着湿发,而她抬眼望着高悬天际的明月,不知为何,竟觉得这住了很多人的公主府其实有些冷清。
她正莫名感慨,那边双鹤脸色古怪地捧着个木匣子,向元羲禀道:“殿下,有人送了这个过来。”
元羲瞥了一眼,懒懒散散问道:“是什么?”
双鹤低了头道:“殿下还是自己看吧。”说罢,打开了木匣。
匣中有荧荧宝光,元羲扫了一眼,不由一愣道:“是谁送的?”
侍女低了头道:“不知。”
元羲伸出手指,捏起一颗明珠,却见那明珠原是串联在一处的,随着她拿起其中一颗,便牵连拎起了一片。
大小一致的圆润珍珠被人串织在一处,成了惊艳了整个唱卖会的珍珠衫。
如今,它被人装在匣中,送到了她面前。
元羲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去请琴师过来。”她想了想,轻声道。
双鹤福了福身,领命而去。元羲又赏了一会儿天上那月亮,直到侍女回禀说琴师到了,她才转过了头。
身材颀长的青年一身青衣,抱着一张琴,隔了珠帘,欠了身与她行礼。
“随便弹一曲吧。”公主的声音带了些漫不经心,从珠帘那头传来。
不一会儿,便有琴音泠然响起,如清泉般倾泄而下,四散开来。一时之间,整个室内只闻琴音而不闻人声。
一曲终了,这次公主并未说“赏”。他蹙眉,暗忖自己方才发挥并没有问题。
正疑惑着,却听有珠帘轻动声,有人从里间走出来,站在不远处轻声道:“殿下有请。”说罢侧了身拨开了珠帘做了个请的姿势。
他心中一惊,稍稍整了整衣袖,便站起身来走向内室。
内室乃是公主休憩之所,如此这般在内室召见一名成年男子,实是大大的不妥。
他心中有些惴惴,进入内室之后目不斜视,敛衽恭恭敬敬行了礼,公主殿下说了一声“免礼”,顿了顿又道:“抬起头来。”
他依言抬起了头,一下子便撞入了一双带了些探究的眼中。那眼睛生得极好,但他已无暇顾及这些,因为那道目光直白得近乎冒犯,完全不像是来自一名受过良好教养的女子。
那是上位者的目光,无关男女。
直白地不留余地地打量研判,带了些好奇,更像是在看一件束之高阁未曾仔细看过的礼物,心血来潮之时便叫人翻出来仔细看一看。
空气中有公主殿下沐浴之后的香气,但却没有半分旖旎暧昧的氛围。几个侍女更是连回避都不曾。
元羲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人,心中暗自嘀咕,也不怎么像呀。只有些角度,乍看之下,有旁人的影子。真仔细看了,连那丝影子都没了。
公主殿下垂了眸子,不知为何想起那日同沈珏说的那句话“你该不会以为,本宫非你不可吧?”
她自然不是非他不可的。
元羲豁然睁开眼来,眼睛亮得惊人,她看着眼前的琴师,轻声道:“你们退下。”
七弦与九月互相看了看,便行礼告退了。
那青衣琴师猛然抬起头来,元羲却冲他笑了笑,她看着他温声道:“过来。”
琴师便有些迟疑。
这一招,上回沈珏接得潇洒自如,还能与她有来有往。而眼前这位,却多少还是有些拘束。
一看便不惯风月之事。
元羲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入我府中也有几日了,怎的还没准备好吗?”
他心一横,向她走来,元羲目露笑意,待他走到了她面前,她笑盈盈地问道:“你可愿服侍本宫?”
那人低头,良久才低声道:“愿意。”
元羲看得饶有趣味,听了他这话却道:“本宫却不放心叫你服侍。”
她不是非沈珏不可。只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那琴师抬起了头,却见公主殿下身体往后靠了靠,与他稍稍拉远些距离,道:“薛公子,你明明看不上本宫,又何必屈就呢?”
琴师入府时,报的姓可不是薛。
那薛公子听了,愣了愣,才道:“殿下既早已识破我的身份,何以今日才挑明?”
元羲道:“我想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说着,她上上下下扫了一遍这人,摇了摇头道:“这样可不行。”
其实若不是那送上门来的珍珠衫,她倒不至于那么快想要料理了此事。不过离府在即,该办的事是该早早办好。
她想着这些,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道:“珍珠衫已不在我手上,你找上门来也无用。”
那薛公子听了这话,忍不住想要往前一步,却发现这一步是他再也不能逾越的禁地。一柄铮然雪亮的宝剑架在他的脖颈处,若他再往前,便是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