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人不知道官场上的什么规矩,更不明白穆王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物若是长期滞留在奉贤府会带来什么后果。一家人认为,既然贵人在庄子上住下来,他们就好好招待就是了,完全不知道此刻奉贤府城的向知府急的差点跳墙,海湾集卫所新任的锦衣卫冯光带着人几乎翻遍了整个府城,闹得鸡飞狗跳,全城戒严。
程言忠行悬壶济世三十余年,医术精湛,柴旺的病被寻常郎中瞧着说需要调理一年半载的才有成效,经他针灸之后,竟然三五天就恢复了大半,再配合着饮食汤药调理,这样下去不出一月他就能痊愈了,激动的柴家人集体给他磕头,口中直呼他是神医在世。
苏宝田和舅父认了亲,心情大好,精神愉悦了身体上的病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他腿骨断裂错节,没收及时医治,若想恢复就要将骨头敲断重新接起来,断腿之痛可想而知。
程言忠给他治疗的时候,为防止意外,断腿的时候不准旁人观看,准备好所用的药材之后,甥舅俩个在屋里呆了三天才出来。
苏桐几个小的在屋外面,等的望眼欲穿,断腿重接之后,紧接着就是药物调理,最累的就是她和海花和沈四娘了,三个人一天既要熬制苏宝田全身擦洗的药汤,还有熬制他每日三顿吃的药汤,程言忠泡银针的药汤,还要负责全家人的饭食,还要单独给贵人做一份饭食,辛苦可想可知。
好在,过了三天,苏宝田的腿上和全身筋脉相接的症状稳了下来,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苏桐每日守在主院里,她这个爹可是全家人的主心骨,她多少次的害怕他若是没了,苏家一家子该怎么办,现在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苏桐看着满头大汗的程言忠从屋里走出来,神情愉悦地对她说:“桐丫头,你爹的治疗一切顺利,接下来就要看他本人恢复的情况了。断腿接好以后,要躺上三个月才可以走动,宝田的身子虚弱,得细致调养了才行,这以后的汤药饭食可全靠你了。”
现在三月中旬了,到科考应试是时间还有五个月的时间,没有意外,苏宝田就可以顺顺利利的参加府试了,三十多岁考秀才,虽然年纪大了些,只要他自己有恒心毅力,全家人都支持。
苏桐走连忙给程言忠端了碗熬好羹汤说:“舅爷辛苦了,这是我让四娘专门给你熬制的银耳莲子羹,不凉不热,快喝了吧!这几日舅爷受累,我扶你去厢房歇息一下吧!”
程言忠脸上虽显疲惫,但他状态很好,笑嘻嘻的接过她递过来的碗喝了一口说:“小丫头想的倒是周到,知道舅爷饿坏了,不过这羹汤若是你亲自熬制的舅爷更爱喝。”说完,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将碗往苏桐手里一放说:“丫头,你说学医的话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了,舅爷不是说要过了你设置的关卡才能拜师吗?我不怕你考,等舅爷歇息过来,你就考吧,你定会发现孙女就是个学医的天才料子。”
程言忠捋着胡子呵呵笑了笑,慈爱地看了她一眼说:“小丫头,口气不小,我钻研医术三十余年,还没发现有学医的天才,那些所谓的天才都是十层勤奋汗水得来的。你若是想学,舅爷定会倾囊相授,绝不藏私。”说完,双眼隐有泪光闪动,低头看了看她们姐妹三人一眼说:“舅爷这辈子能找到你爹,心愿已了,我听俊娃子说,苏家多亏了你这个倔丫头才能活到今天,难为你这孩子了,以后舅爷定将做主给你找个好夫婿。”
“舅爷将医术传给孙女就是给了孙女天大的宝贝了,夫婿的事情随缘吧,孙女生在贫家,知晓百姓看病的不易,决定此生继承舅爷的衣钵学好医术,悬壶济世。”下半句此生不嫁,苏桐没敢往下接,程言忠若是插手她的婚事,岂不更让人头疼,还是暂时不要提了。
程言忠点了点头说:“等过几日,你爹的病情稳妥了,你便随着舅爷学习医术。”
苏桐慌忙将跟着她身后的苏映雪、苏映梅拉了过来往程言忠面前一推说:“雪丫和梅丫也要学医术的,舅爷一并交了吧!我们姐妹三人都会背汤头歌诀和十二经络穴位歌诀了,舅爷不信可以考考我们。”
苏映雪、苏映梅两个扑通给程言忠跪下,异口同声地说:“求舅爷教给我们医术吧!我们和大姐一起学,此生悬壶济世,救助更多的百姓,让穷人都能看得起病。”
程言忠神色微怔,挨个的将她们姐妹看过一遍,激动地说:“好,好,你们都是孝顺的,舅爷一并教了就是,快起来,过几日和你们大姐一起学。”说完,便让等在门外多时的杜郎中扶着自己去了厢房歇息。
苏桐目送他们离开,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准备的妥当,这几日程言忠给苏宝田治病,她和苏映雪、苏映梅姐妹三个守在门外,一直在背从杜郎中哪里得来的汤头歌诀,十二经络穴位歌诀名称。
实际上自从苏宝田说要科举开始,她就开始着手准备要把自己上辈子的医术捡起来,为了不招摇,她决定配合着中医学起。无奈那些来苏宝田治病的郎中,重男轻女的思想太厉害,见她是个女娃子,都对她想学医不屑一顾,甚至根本就不搭理她说想学医的事情。
事实上证明那些都不过都是些庸医,真正的名医,必然是心胸宽广的,就好比这那位给苏宝田治疗断腿的杜郎中。听说她要学医,先是惊讶了一番,起先是拒绝的,后来见她诚心,便说他是家传,若要收徒,还需禀告家父亲同意了才可。虽然如此说,但他还是将医术基础的汤头歌诀和十二穴位歌诀传了给她。
苏桐带着苏映雪和苏映梅进了屋,见苏宝田脸色煞白的躺在床上,憔悴了好多,她走过去,用热水沾湿帕子擦了擦他的脸低声说道:“爹你好些了吗?舅爷说一切顺利,在养上三个月,你就能下床走动了。”
苏宝田睁着无神的眼睛,在她们姐妹之间看了看,没见到他想见到的人,神色微微有些失望,有气无力地说:“桐丫,爹没事。”
父女几个,闲聊了一会,周芸娘哭哭啼啼地抱着小八,带着苏弘文、苏弘武过来了,她进来看到苏宝田憔悴不堪的样子,眼泪刷刷的往下掉,拽住他的手哽咽地说:“当家的你可一定要好起来,一大家子都指望着你呢?”
苏宝田脸上缓和些,低声安慰她说:“芸娘,你别置气了,咱家的现在的日子可是比以往强的太多了,你若是不在犯糊涂,还是孩子们的好娘亲。”
周芸娘对着他惨然一笑,悲凄地说:“当家的,哪里是我犯糊涂,是闺女给我这个娘不对付,故意的折腾我,气我呢?你没听见她骂我的话,我都不敢学给你听。”
苏桐只觉的心口疼的厉害,暗自叹了口气,看着面前这对哀哀戚戚的夫妻,不禁感叹,真是什么茶壶配什么盖。她这爹看来也是个软性子,虽然是个明白人,但对她这个糊涂娘还是非常在意包容的,这辈子他算被这个糊涂娘给吃定了。苏宝田就算在骂她,不管吵到什么程度,只要周芸娘在他面前温柔小意一番,低声认错,两人便会重新和好。
苏宝田拽着周芸娘的手,看着苏桐眼底带着祈求的神色说:“桐丫,你娘一辈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嫁给我十几年了吃苦挨累没过一天的好日子。眼看我们家现在日子富贵了,你们娘俩就别置气了,你们哪一个爹都想护着,爹这心里真的是疼啊!”说完,他泪流不止地看着她们,那模样看的人心里揪揪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