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环愈发地喜欢待在这所山里的学校,这里没有帝都的那些尔虞我诈,没有亲情之间的不断算计,也没有一张张笑脸下隐藏的肮脏龌龊。
一切都很好。
她性格好,不娇气,慢慢地和学校里的老师们也都混熟了,孩子们都很喜欢她,低年级的小朋友最喜欢缠着她,问大山外面的事情。
这座山仿佛隔绝了外面的飞速发展,一切都慢悠悠的。
益西也问过她,关于帝都的事情。
“你努力一点,肯定可以考得上帝都的学校。”楚环鼓励他。
在裴际言那个二缺过来之前,她根本没注意到益西对自己慢慢萌生的情愫。
她这个人大条惯了,爱情本就不是她生命中的必需品,益西对她而言,分明只是个小孩。
她的那个圈子里,不乏只能把爱情当利益交换的人,从外公失势,到楚天华对她们母女的冷漠,不过就是一周内发生的事情。
“假如我考上帝都的话,”益西问她,“还能见楚老师吗?”
“见我做什么,你会看到更多的人,”楚环看着他,委婉地拒绝道,“小孩,你见得人太少了。”
他只是没见过外面的人,只是觉得新鲜而已,楚环想。
“这跟见得人多少没有关系,”益西不满地撇撇嘴,固执地问她,“能见吗?”
他的眼中闪着期待的亮光,楚环别开眼:“等你考上再说吧。”
她离开之前,益西很快就要高考,她到嘴边的话,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吞了回去。
算了,他一个小孩,能懂什么,等他见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见了帝都的繁华,见了更多和他同龄的女孩子,哪里还会记得自己。
一场滑坡,楚环走的时候,新的松措村还没有建好。
很多孩子和老师都来送了她,大家陪着她等大巴,眨着清澈的眼睛,不舍地看向她:“楚老师,你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会,”楚环仍旧拿着来时的小背包,潇洒地扛在肩头,“有时间了我就回来看你们。”
楚环上了车,拉开大巴车的车窗,对着高矮不同的小孩子们挥了挥手,她难得有些伤感,眼中也含了些泪,车子开出几米后,她朦胧的视线中竟然看到益西追了上来。
他三两步跑过来,长腿一迈,跨上了大巴车还未关上的车门。
他微喘着气,走到楚环身边坐下。
楚环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想多送你一段路,”益西直白地说,“把你送到镇上的客运中心,我就走。”
男孩子毫无侵略性,但楚环却觉得没那么自在了,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干巴巴地叮嘱他:“好好学习。”
“嗯。”益西应了一声。
楚环拿着背包,买了到市里的车票,过安检的时候,她又回过头,益西还站在原地,还是当初的青涩模样,却又似乎成长了不少。
他穿着校服,手插在兜里,对她摆了摆手。
楚环舔舔唇,走了回去:“你不是你阿爹,人有时候是可以自私的,你明白吗?”
益西没有回答,只是说:“楚老师,我上次说,想送给你松措村的星星,但我阿爹说,我以后会是松措村的星星。”
他确实很像星星,干净、纯澈,漆黑的眸子,还拥有着冰川消融般的笑容。
楚环想着他很快高考,没有打击他,她尽量自然地拍拍他的肩膀:“等你考来帝都,老师请你吃铜锅涮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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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楚环回去后忙着毕业,但偶尔还是会想起那所大山里的学校,和学校里可爱的孩子们。
那一双双充满未知的清亮眼睛,总是会让她偶尔失神。
因为她回忆着那里的一个个孩子,最后总会定格在一双格外漆黑的瞳仁中。
她知道,那是益西的眼睛。
可那又怎样呢,她回到了肮脏的楚家,依旧被楚天华洗脑着,劝说她嫁给彭州。
时间缓缓流逝,她大闹的那场订婚宴,因为彭家的势力,慢慢没有人再敢提起,但彭州却好像是真的看上了她。
“我不介意多等你几年,”彭州摩挲着酒杯,“小姑娘嘛,玩几年可以理解。”
楚环觉得作呕,她毕业以后没有进楚氏,也没有再花楚天华一分钱,她找了间小公司做翻译。
彭州找到了公司,豪车停在楼下,同事们打量的视线扫过楚环,楚环抱着肩问他:“你非要这样吗?”
“不过想约你吃个饭罢了,”彭州面上露出绅士的笑,“怎么,我还不能追你了?”
楚环原本想着换个城市,但是熟悉的朋友都在帝都,她对帝都有感情,她觉得自己没有错,不需要离开帝都,来换取片刻的喘息。
甚至她会想——益西会不会考来帝都呢?
毕竟答应过请他吃铜锅涮羊肉的。
她临走前给孩子们留了电话号码,但是回帝都后不久,为了躲避彭州的纠缠,她冲动之下注销了之前的号码,换了新的手机号。
注销完以后,她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