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地牢之中-高爷终晓糊涂事,吴珣许诺不言离。
高鸿义苦笑了一声:“我当我被关在了何处,竟有幸能见到宫中贵人。”
已经有人搬来了一把椅子,那身着杏黄华服的人坐了下来。
高鸿义盯着那杏黄衣摆没有抬头,他自小在白佛皇宫之中当阉人,这些宫廷规矩早通过那被板子打烂的屁股和手心烂熟于心了,他自知没了活路,此举也不为求生,他只是因为那些根植于心中镂刻于心的恐惧本能性的不愿抬头。
“高鸿义,你可知罪?”问话的是立于陆詷身后的樊无钟,他与高鸿义也并非第一次见面,他已经审了几轮高鸿义了。
“我何罪之有?”
“太子殿下在此!尔等身份如此自称已是大不敬。”
高鸿义突然大笑了起来:“太子殿下,竟是太子殿下……我这待遇可当真是高。可惜我并非大昱臣民,自然不能口称草民,还请太子殿下原谅则个。”
“无妨。”开口的是陆詷,陆詷的声音其实还未从服用的药丸中彻底恢复过来,声音微哑。
高鸿义觉得有些耳熟,却没有印象自己听过这样的声音。
“孤问你,你与邱承天如何认识?”
“我与邱承天并不认识。”
“孤先同你说个故事,你可以再考虑考虑这个答案。”陆詷取下高鸿义给他的那块假玉佩,“徐景澄,平武二十年状元,仁顺八年,封太子少傅,教太子德行。皇上为使徐少傅尽心竭力教导太子,特赐免罪玉佩一枚,凡有冒犯太子之事皆恕无罪。仁顺十一年,徐少傅逝世,去世后该玉佩作为遗物留给了他的独子。”
高鸿义自然听过这个故事,虽然没有这么具体,但大致事实与他知道的出入不大。
“跟你说故事的人,有没有告诉你这枚玉佩只能免徐景澄一人的死罪?”
高鸿义心中咯噔了一下,但他此刻心中已经有了数,最不济就是六少被抓住伏法了,而且六少对整件事知道的并不多,六少被抓于他而言也并未有太多损失。
“孤原本想不明白,你是如何能将保一介白身进入殿试,还能让他靠近皇上进行行刺。但当孤发现马嘉瑞是邱承天杀死的后,便知道你是搭上了右相府的线。那套会试的卷子上,孤发现了以马嘉瑞名义作答的会试试卷被誊写后有一处被标上了明显的记号。而眷写誊抄的官员正是右相的二夫人娘家的一个表弟。”
“但你应该没有想到那份试卷直接被评定为了第一,白费了一番功夫。”
高鸿义轻笑了起来,声音越笑越大,笑到最后肩膀都在抖动:“太子殿下,你不觉得可笑吗?会试第一竟是一介本不愿考科举的白身,殿下不反省一下,为何真正有学识的人却对科举不屑一顾吗?”
“为什么?”陆詷也不恼,淡淡地问道。
高鸿义大笑了三声,抬手指着头顶,怒视着陆詷:“实乃帝王昏庸!天道不佑!”
然后,他就看见了陆詷的脸。
地牢的墙壁每走几步便放置着一个火把,火光摇曳之中高鸿义看清了陆詷的面容。
此刻的周遭安静得能够听见火星子爆裂的细微声响,高鸿义闭上了自己眼睛,旋即又睁开了,他甚至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确认不是眼花也不是在做梦后,他直接就这样直直地看着陆詷,愣了很久的神。
从他第一次从下属情报后知道这个人,到四海武馆第一次见面,再到云上天面对面的交锋……高鸿义从来都知道他们的计划不是没有漏洞的,但他从未想过最大的漏洞竟然是在他自己身上。
他千挑万选,怎么就挑中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和他同谋的人呢?
“其实你该感谢我的……感谢我给了你一个正大光明坐在那个位置的借口。”
陆詷觉得仿佛自己听见了一个笑话:“你知道吗?孤十六岁的时候,父皇便在努力游说孤继位了,这一劝四年,父皇也没有成功。若不是孤知道父皇绝对不会用江山社稷祖宗规矩还有这么多考生的寒窗之苦开玩笑,孤都要以为这事儿的幕后主使是父皇了。”
高鸿义又笑了,笑声凄凉,这一次的笑似乎在笑陆詷的话,又似乎在笑他自己,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皇帝,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天家父子?
“我想我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高鸿义长叹了一口。
“孤问你,你答便是。”
陆詷从怀中掏出了那妃色的香囊:“这是个小太监今日早晨塞给孤的,让孤带着去文华殿,你知道此事吗?”
“知道。”高鸿义彻底自暴自弃,一五一十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