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心怀天下-舌战群将镇四座,攻岛剿寇势必行。
大昱营帐之中,气氛凝重。
绝大部分将领都不清楚坐在大将军隋左洲左后方的那个青年是谁。
隋左洲只是在会议开始时简单介绍了一下,说是此人可称之为六少,于自己有救命之恩,才智过人,遂奉为军师。
很多人时不时看向青年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于这场会议的议题格外的重要且敏感——攻岛剿寇。
“末将不同意攻岛。”有一将领出列反对,“如今海面不宁,贸然攻岛我军难以应对突发情况。而且倭寇盘踞无虞岛久矣,易守难攻。这种情况下强攻必定会让我军处于被动之势。”
此将领的意见被大部分人所认同,就连王响也频频点头:“将军还必须考虑长乐岛,长乐与无虞地处掎角之势,长乐岛虽比之无虞岛离陆上更远,但若我军围困无虞岛,长乐势必会出兵相援,介时被围困的便是我们了。”
隋左洲面色也很凝重,他何尝不知道此刻围困无虞岛是一招险棋,若能胜则打破与倭寇僵持不下的局面,甚至可以乘胜追击,一举平寇。可若败,那便是惨败。隋左洲行军打仗十余年,虽然也有过兵行险着,但还没有如此没有底的时候。
但他此刻没有说话,或者说他不能说,他在等待一个人的反应。
可惜的是,陆詷没有反应。
一时之间营帐内的将士陷入了激烈的争辩之中,突然间有一人说道:“如若将军想要攻岛,我以为应向朝廷上表请求增员并且增加军需粮草。”
争辩声逐渐平息了下来,说话的是邹济良,虽然邹济良在军营中的人缘并不算太好,但是他此刻的发言确实是在理的。
一直面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的陆詷突然间抬头看向了说话的人,挑起了唇角。
隋左洲想了想道:“邹将军所言是在我们兵少粮缺之时需要考虑的,但是朝廷刚为我们增援,再让朝堂派兵放粮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大将军此言差矣,古往今来战役之中口口相传的都是以少胜多的战役,之所以被众人津津乐道实则是因为以少胜多太难。反过来想一想,绝大部分战役都是以多胜少,大将军想立战功却也要考虑众士兵的生死。”
此言一出,四下皆哗,隋左洲一向淡然的脸色也变了。邹济良此话不可谓不毒,一旦在军中散播,仗还没打斗志便已经溃散殆尽了。
李世衡刚想出言相驳,一直没说过话的陆詷终于开口了:“邹将军此言差矣,之所以各名将都将以少胜多奉之为经典无非是在告诫后人行军打仗人数并非是唯一的决定因素。将军难道看不见古往今来那些士兵众多却惨败的战役吗?难道他们败的原因是因为人太多了?分明是因为将领用错了战略或者说压根就没有战略。更何况如今我军与倭寇,分明就是我军兵力充沛而敌寡矣……”
未等陆詷说完,邹济良阴鸷的目光就落在了陆詷身上,冷哼一声:“你是何人?区区一介草民,此处有你说话的地方?”
“皇上都要广纳谏言,难道是因为言官的官爵地位要比皇帝高吗?”
邹济良登时被陆詷的一句话噎得是哑口无言。
陆詷继续说道:“邹将军既然是要等朝廷援兵,那如今究竟攻还是攻?”
“自然不打。”邹济良断然道,“待等到援兵到达再攻岛也不迟。”
“等到春暖花开,草长莺飞?”陆詷语气讥诮,“等到鱼也肥了,倭寇重振旗鼓后再打?邹将军,你危言耸听到底是因为自己贪生怕死?还是生怕倭寇死得太快了?”
邹济良猛然起身,一掌拍在桌子之上,面前的桌子登时四分五裂,眼睛眯了起来:“你说我贪生怕死?”
“难以不做此联想啊。”陆詷仿佛根本没把他放在眼中,“军中粮草何时到达,又是储存于何处,倭寇都能知道得如此详尽,很难不做奸细之联想。”陆詷看着邹济良暴怒的模样,又是微微一笑,“正如将军所言,我本一介草民,所说的也没有人会当真,就算我这话说出去也断没有人相信将军会通联敌寇卖国的。当日邱晁在朝中力荐将军为平寇大将军,想必便是看中了将军骁勇善战,将军莫要辜负了右相所托才是。”
营帐中的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隋左洲都坐不住了,邹济良都没有想到朝堂之下的暗潮涌动便这般被这个青年挑到了明面上,而且剥去了层层外衣,直捣黄龙。
前一句平民后一句便是直点邹济良背后的邱晁,这让邹济良猛然意识到此人绝非什么平民。再一想起他听见的传闻,说是皇上派了两个年轻的钦差暗访各州郡,会是眼前这个人吗?
陆詷淡淡地扫了营帐之中的人:“如今攻打无虞岛最大的困境其实便是长乐岛与其形成掎角之势,但众位将领可有想过,如果不改变这种境况,我军与倭寇便一直僵持不下。倭寇盘踞两岛逾久,两岛便越难攻下。现在倭寇大部分还只是东瀛因战败而外逃的浪人武士,若等东瀛政局稳定后,安知东瀛当权之人不会以大昱为目标呢?届时不管是东瀛掌权者将这两岛之人变成正规军还是强占这两岛,于大昱而言都是百害而无一利。而且大昱地广辽阔海线绵延,长期以往若是倭寇发展占据沿海岛屿,我们更是难以防守。”
众人沉默,心中都很沉重,其实他们接到圣旨时每个人都是信心满满,但是当他们真的来到这里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倭寇之患虽不严重但却一直难以根除。
他们的斗志也在迷茫之中渐渐消散,该怎么打?还要不要打?他们甚至连对手的状况是什么样的都没有摸清楚。
这也是为什么陆詷要亲自来一趟闽海的原因,这也是吴珣亲自上岛的原因,这还是陆詷此刻难以压制自己怒火的原因。
这个怒火不单单是对着邹济良的,而是对着所有的将领,包括隋左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