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倾见他醒来,下意识去牵他的手,“疼不疼?”
据说那毒物会啃食人的内脏,秦倾见他面色发白,也不知是不是联想到了什么,手微微抓紧。
秦倾手心湿黏,此时贴在他滚烫的手背上,竟是寒凉一片。
卫玖的目光落到她的眼尾,那里一片通红。
卫玖缓缓回握住住她的手,眸光微动,朝她一笑,“无碍。”
却不知他此刻唇色一片苍白,这一笑落入其他人眼中,便是在竭力逞强。
令山焦灼不安,“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他从未见过主人如此虚弱的模样,只觉得百爪挠心,恨不得替带主人忍受那被吞噬肺腑的痛苦。
卫玖却哑着声音说,“天黑出行不安全,明日一早再出发吧。”
许医修没听说过被螯蛭寄生还能保持神智清醒的,此时细细观察卫玖,也只当他全在死撑。
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此时贸然前往婆罗镇,是极不安全的事情。
他思索了片刻,“我先给九大人开一贴药,这药有麻痹作用,作用于你全身之后,那毒物也会受到影响,暂时停止对你的吞食。”
秦倾点头,“我去帮许医煎药。”
程镜见卫玖面有倦色,沉吟片刻,“我们还是先退下去吧,让九大人静养。”
卫玖本欲开口,让众人不必那么麻烦,但看到一脸忧色的秦倾时,他突然鬼使神差地喊她,“秦倾。”
灯火摇晃,在他苍白到几乎有些透明的脸上投下一片淡淡阴影,他纤长的睫毛乖顺地垂下,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巴巴。
秦倾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霎时间胸口一闷,难受不已。
方才的恼意便已散去大半。
卫玖抬头看她,眸底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雾气朦胧。
程镜的目光从二人身上扫过,垂眸道,“不若秦仙子留在此处照看九大人吧,煎药交给许医修便是。”
秦倾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在卫玖可怜巴巴的模样中败下阵来,“那好吧。”
药很快便煎好了。
乌黑的药汁冒着滚滚热气,清苦的味道氤氲了满室。
秦倾将卫玖轻轻扶起来,坐在床边,小口小口吹着药。
待到药稍稍变凉,秦倾捏着勺子送到他嘴边。
卫玖却突然开口,“对不起,秦倾,方才是我孟浪了。”
秦倾的手指一抖,药汁洒了些出来,弄脏了他白色的衣袍,她手忙脚乱掏出帕子在他衣服上擦。
秦倾手指抓着帕子,“你是受那毒物影响,神智不清醒。”
她停顿了片刻,“我会把这件事情当作没有发生过。”
秦倾也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口竟微微一酸。
药味清苦,缭绕在她鼻尖。
连着心也是发苦的。
她深吸一口气,只当是在难过自己的初吻就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没了。
毕竟几辈子加起来,秦倾没喜欢过人,也没被谁喜欢过。
这种陌生的恋爱体验她是从来没有过的。
“秦倾,我所说的……皆为实话。”
一道缱绻的嗓音突然在她头顶响起。
秦倾猛然抬头。
他眼角微弯,眸子里藏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秦倾像是生怕他接下来又说出什么搅乱人心的话,故意生气道,“你原本就喜欢糊弄人,我不信。”
这是在怪他祖师爷一事了。
卫玖淡淡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个心结,得一点一点帮她解开,急不得。
“药凉了。”他先行转移了话题。
秦倾立马端起碗,盛起一勺送到他嘴边。
卫玖却突然嘶了一声。
然后,秦倾便看着他微微张开嘴,探出一点舌尖,一双眸子看向她,暗藏委屈。
秦倾下意识看去,便在他嫣红的舌尖上,看到了一道小小的破口。
秦倾脑子里嗡的一声,似乎有烟花炸开。
偏偏这个时候,卫玖哑着嗓子轻哼了一声,“疼。”
秦倾从耳尖开始涨红,很快连带着脸颊也一片通红。
她把药碗往桌案上重重一磕,“药凉了你自己喝!”
卫玖半坐在床上,盯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漾处笑意。
心口处余毒腐蚀的些微痛意,竟化作一丝丝酥麻。
他端起药碗,仪态优雅一口口将其喝下。
待会儿她若是发现自己没喝这药,又要生气的。
秦倾一口气跑出去好远。
或许是跑得太快,心脏狂跳,几乎震得她心口发麻。
秦倾靠在一面墙上,慢慢蹲下身子。
“秦倾,我心悦你。”
“秦倾,我所说的……皆为实话。”
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这两句话。
秦倾一点点将自己的脸颊埋到胳膊中,试图用冰凉的手臂吸去脸颊的热度。
他……是在骗自己吧?
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喜欢?
秦倾记得许久以前,高中班上一个直肠子的女孩子说她胆小无趣,不求上进。
秦倾当时怎么回应来着,哦,她说,也没什么不好。
也没什么不好。
她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格。
要她突然改变自己,变得热烈活泼,长袖善舞,那才是不可能的。
哪怕后来,因为这样的性子,她赔上了一条性命。
秦倾也从没有觉得不争不抢、安然度日有什么不好的。
换做那个经典的命题来说,她愿意当那个坐在路边鼓掌的人。
只是她这么一个平庸的人……到底哪里让他喜欢?
秦倾闭上眼睛,便是少年站在一片温柔的血红月色里,牵着嘴角对她笑的模样。
或许是受那毒物的影响吧……
嗯,一定是的。
“秦倾。”是一道无奈而温柔的嗓音。
秦倾从胳膊中慢吞吞抬起头来,月色极淡,洒在他身上,将白衣镀上一层瑰丽的红。
他朝她伸出手,哑着嗓子略有一点责备之意,“怎么在这里。”
秦倾鬼使神差将掌心送到他手上,卫玖稍稍用了一点力,将她拽起,秦倾蹲得太久,脚都有些发麻,一个踉跄跌靠在他胸膛。
卫玖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