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奉阳城最有名的老鸨坐在面前,范一摇却丝毫提不起八卦的兴致,这一点让运红尘十分敬佩。
“所以为什么不直接去镖局呢?”范一摇还是那个问题。
孟画慈垂眸:“我这样的身份,恐怕贵镖局的大掌柜和镖局主人会觉得不耻,我怕他们不愿与我做生意。”
运红尘忙道:“不会的,我们老板他人很好的!”她本来想说大掌柜人也很好,可惜江南渡那张冷冰冰的脸浮现在脑海中,这话又生生被她吞了回去。
范一摇突然问:“你要运什么?是一面古铜镜?”
孟画慈点头;“不错,一面古铜镜。”
范一摇:“运到什么地方?”
孟画慈:“沪城。”
“沪城?”范一摇眉毛扬了扬,“沪城有火车直达,为什么还要雇镖局帮你运铜镜呢?”
孟画慈解释道:“这里到沪城虽有火车,但是搬家的工人不保证运送货物不被抢劫盗取,只保证搬运过程中不会损毁。我这面古铜镜是老物件,所以才需要委托像你们这样的专业人士。”
范一摇凝神想了想,然后站起身,“抱歉,这活我们还是不接了,告辞!”
运红尘见范一摇扭头就走,赶紧追出去,“总镖头,为什么不接呀!”
范一摇打了个哈欠,又拿出了那副标准的混吃等死表情:“哎,想想就觉得好麻烦哦,还要去沪城那么远的地方,算了算了。”
运红尘眼珠转了转,作为一个职场新人,她隐约已经培养出了一点敏感度,总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于是拉住范总镖头的胳膊,虚心求教:“总镖头,给我说说呗,到底因为什么不接这个单?”
范一摇侧头,用职场老油条的目光掂量地看着运红尘。
运红尘很识相:“下个月的工资发下来,我请总镖头吃饭!”
范一摇这才慢条斯理道:“首先,那女人想要委托押运的镖物就很麻烦,是个古董。古董这东西风险极大,磕了碰了不算,要是万一被掉包,真真假假难以说清。”
运红尘连连点头,摸出小本本记录。
范一摇:“其次,这女人说的话也好生古怪,说自己是风月出身,怕师父和师兄嫌弃不愿与她做交易,可她为什么觉得找上我们,就能不介意呢?”
运红尘:“可能因为我们都是女孩子,会生出同情之心?”
范一摇不赞同地摇摇头,“既是风月场的女子,自然应该明白,这世上异性更容易宽容,特别是她这样美貌的娇弱女子,肯定更能博得男子的同情,不比找我们两个这样未出阁的女孩来得更有把握么?”
运红尘若有所思地点头,“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
范一摇:“最后,我们前些日子刚刚帮王老板成功押运了五姨太的尸体,现在谁都知道,我们敢接别人不敢接的镖,而且能够成功将镖物运送到目的地,这风月楼的老板娘直接找上我们,明摆了是冲着这个名头来的呀,足以见得,那古铜镜并不简单。”
运红尘这下彻底如醍醐灌顶,不禁拍手叫绝,狗腿道:“不愧是总镖头!果然经验老道!”
范一摇:“好说,好说。”
运红尘这下彻底没有遗憾了,只是苦恼:“可是我们的钱花完了怎么办呀?”
范一摇揉鼻子,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反正也是意外之财嘛,就当从来没有过这笔钱就好了,反正师父也不能饿死我们。”
两人一路边走边聊,却不知道,孟画慈一直坐在茶馆的窗边,那双漂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们走远,目光几乎就没从范一摇身上移开过。
“想不到,即便是你,如今也会变成这样……小狗狗。”
孟画慈轻声呢喃,丝毫没有因为被拒绝了委托而恼怒,反而流露出一种饶有兴致的表情,纤纤十指在桌面上轻敲,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只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的这双手,未免过于修长了些。
夜色降临,运红尘夜行动物的本质透露出来,越来越兴奋,又用身上仅剩的几个铜板,拉着范一摇找了间酒楼喝了一顿酒。
等两人尽兴而归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打在人身上,绵绵密密,也只是微微濡湿了衣衫,很是舒服,街上的人倒是全都闲庭信步,少有飞奔躲雨的。
范一摇酒量并不好,此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走路东倒西歪。
运红尘抬头看了看天,道:“咱们得加快点脚步了,怕是一会儿雨会下大,别给拍在这里!”
范一摇摆摆手:“没关系,下大了的话师兄会来接我们的。”
运红尘:“大掌柜吗?可是他又不知道我们来了这里……”
话没说完,运红尘就变哑巴了。
此时街上的商户早已打烊,上了门板熄了灯,一片漆黑。但是在前方不远处,却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男人穿着黑色长衫,撑着一把白色油纸伞,提着一盏桔黄色的小灯笼,漫漫长街上,如一豆烛火,随风摇曳。
范一摇看到江南渡,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还拍了拍运红尘的肩膀,趴到她耳边小声道:“跟你说哈,我师兄他很可怕的,无论我走到哪里,他都能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