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景有一个很清晰的目标,那就是常伴于当朝太子傅长烨身边。
未及笄前,养父苏舜尧常和她说,伴君如伴虎。
养父虽出身将门,精通骑射,又随官家南征北战,几经生死,终于位极人臣,成了官家最信任的武将,但他仍担心,这些不能够完全保证他圣宠长久不衰。
养父说,苏家的男儿一个个都是好样的。所以,苏家的女儿也不能逊色,必须为了满门荣耀,竭尽全力。
因此,她必须进宫,以身侍君主,成为睡在太子傅长烨身边的女人。
对愉景而言,养父养母对她极好,她虽不是他们亲生的,但她的吃穿用度,与大姐二姐并无差异,她被惯养着长大,满身娇气。
愉景和姐姐们一起听先生授诗书,一起跟着教导嬷嬷学习宫规礼仪,炼香、插花、礼乐更不在话下。
待快及笄时,嬷嬷教导的内容更多。
比如说如何使手段,去哄得一个男人的欢心。
又比如说,如何对男人投其所好,将他们一举虏获,使他们心甘情愿,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近来嬷嬷更是老不正经了,竟然还会带着她一起看男女相拥相亲的画册。嬷嬷说这没什么好害羞的,天下夫妻都会如此,就像享受钱财一般,你情我愿,享受床笫之欢,闺房之乐。
但愉景确实不好意思,几乎要被羞得抬不起头来,那画册真的是大胆至极,七十二般舞艺姿态,细致得让人脸红心跳,完全颠覆了她平日所学的端庄持重。
可嬷嬷就是要她苦练,纵使她想尽了法子哭诉求饶都不行。用嬷嬷的话说,不作今日拼,就难卧太子傅长烨的鸳鸯锦。
教导嬷嬷还说,太子傅长烨身处东宫,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且一身武艺,绝不输朝中护国将军,力能扛鼎,以一战百,不在话下。
应对这样的男人,不勤学苦练流香汗,有点闺房里的真功夫,又怎能得他青睐,获他一生欢?
愉景苦兮兮,她知晓嬷嬷教的都没错,可若是按画册那般讨好太子傅长烨,她有羞耻心,她……做不到。
愉景本想着,吃喝玩乐,浑水摸鱼,有这逍遥日
子,得过且过。
可是,在及笄的前一日,愉景才发现,她自己头,她们以后也是要进宫伺候太子的啊?
这日,愉景来了月事,腰膝酸软,委实不想练了。这样想着,心思便也跟着灵动起来。
她打定主意,养母最喜欢她了,所以她要去求她,请她帮忙说情,许她休息半日。
愉景瞟准了机会,趁嬷嬷去内室喝茶,大步转身,跑向养母所在的芙蓉苑。
愉景满心喜悦,把玩着新给养母做的香囊,放低了脚步,想要讨养母一个欢心。
愉景想,她此生真幸运,若不是养父母,她就要被溺死在金明池的荷花下了,幸好养父将她捡了回来,救了她一条小命。
愉景一脚踏进芙蓉苑,有些迟疑地往四处看了看,闲适的午后,院中竟然连一个值守的丫鬟都没有。
深春时节,廊下鲜花绽放,散着浓郁的芬芳,帘幔低垂,四壁无声,因此屋内那木床摇曳的吱嘎声,还有断断续续的话音,透过半敞的窗棂,便益发明显。
愉景听了,脸上笑容凝结,醍醐灌顶般,明白了嬷嬷讲的画册子,“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她先是一怔,紧接着舌尖滞涩,脸飞晕红。
愉景后知后觉,为什么院中无人了。
她心叹养父养母感情真好,她想了想打算悄无声息离去
,于是蹑手蹑脚转身。
“你当真要送景丫头进宫?”养母的声音有些支离破碎。
听见提及自己的名字,原本跨出的脚步不由自主停下,愉景有些开心,在这种销.魂时候,养父母竟然还念着她。
“那是当然。”养父喘.声道,“养她这么久,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银子,为的是什么?不就图有朝一日,我不得圣恩,可以有她在宫里帮我顶着,我的银子不是白花的。”
养父的话,什么意思?
愉景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她知道养父为培养她用了很多银子,可是乍然被这么说,心底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话虽这样说,但终归是有一点感情的。”养母轻叹一声。
“感情?”养父突然嘲讽,“没有血缘关系,谈什么感情?要不是当初看她有几分美人底子,想着留待往后用,我又何苦这样煞费苦心?”
愉景的心,一点点下沉,面上赤红一片,宛如被人打了几巴掌,脑子里蒙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