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这些日子和他没大没小的容池临不见了,重新裹上了厚重的外壳,变会一开始把他捡回来时冷漠警惕的模样,背脊紧绷着,全身上下都透漏着抵触。
卫以珩眸色闪了闪,下意识的上前,手腕突然被拉住,季之陌红着眼看他,卫以珩没有半分情,甚至看都没看一眼用力甩开那只碍事的手,跑上前抓住容池临:“池临你听我……”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卫以珩的头侧向一边,冷白的脸上顿时出现了红印子。
容池临冷冷的看着他,声音发颤:“滚。”
容池临跌跌撞撞的走了。
卫以珩却站在原地动不了。
渐渐感觉到一阵痛楚从心口处快速蔓延,渐渐冷遍了全身。
这辈子从来没人敢这样对他,可他丝毫不生气,只是很疼,从心里疼。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变得僵硬,听到一群人围在自己身边担心他的伤势。
“别碰朕。”卫以珩声音颤抖,痛苦的闭上眼:“把他们两个关起来。”
不能原谅,绝对不能原谅,即便他现在没有心情生气,也不能放过这两个罪魁祸首。
季之陌目漏惊恐:“陛下……”
“朕不想听。”
张福满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无情无义,自私自利,心狠手辣,寡淡冷漠,卫以珩就是这样的君王,可今日竟被人大庭广众之下打了巴掌,却不追究。
卫以珩甩开了所有人,一个人走在宫道上,冷风吹着他的面颊,叫他忍不住眯上眼。
他七八岁的时候,被养在宫里无人问津的破烂宫苑里,每天吃的都是残羹冷炙,遇上天热的时候日日都是馊掉的饭菜。
没人说话,没人陪他,直到有一日院子里跑进来一只白猫,又白又胖很是可爱,但是很凶,碰一下它必会回你一爪。可是卫以珩知道,这是皇上宠妃萧氏的猫,于是他用竹篮把这只猫困在了这里,为此没少被抓伤。
利用这只猫,攀上了萧氏一支,终于能在皇上面前漏了脸,萧氏以为自家的猫是因为喜欢卫以珩才会赖在这里不走,索性在皇上耳边吹了枕边风,将他调到自己住处附近去了。
再后来,白猫越来越依赖他,可它也渐渐失去了利用价值,于是一天夜里,卫以珩剥了它的皮,将它吊死在树上,报了当年的尖爪之仇,没有丝毫不舍。
从小他就擅于利用棋子,而且足够冷血从不会对棋子生出怜悯。
如今不就是一个容池临吗,和季之陌一样都是棋子罢了,自己一点都不在乎,如果没有利用价值自己一定会杀了他。
一定会的。
卫以珩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而且他竟然还敢打他耳光,等自己回去了非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要把人从床上揪下来打十七八个大板子,不求饶绝不放过。
可是为什么心口这么疼……
该死,真是该死。
卫以珩在外面绕了许久,直到很晚的时候才做足了心理准备往养心殿走,他已经想好了说辞。
今天的养心殿格外安静,宫人们仍旧侍立在侧,卫以珩稳了稳心神,推门而入,见他回来,原本在屋子里踱步的张福满立刻跑上来,卫以珩抬手,示意他闭嘴。
卫以珩走向内室,慢慢绕过屏风,最终停在了床前,床幔垂着,遮住了整张床,卫以珩顿时紧张起来,他知道容池临平素就喜欢赖在床上不起来,重重床幔放下,懒怠的很。
卫以珩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他肯定还在生自己的气,说不定还在哭,他尽力让自己显得温柔,慢慢掀开了床幔一角:“池……”
入目的不是缩在一角抹着眼泪的少年,而是空落落的,冷冰冰的,没有半分人气的空床榻。
卫以珩眼眸顿时阴沉下来,心中猝然空了一块,红纱环绕在手上似乎在嘲讽他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