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仔珍方从花园走出没几步,便看到花园外围着一群夫人。
一伙子莺莺燕燕站在一处,脂粉味扑面而来。
许久不见这阵仗,罗仔珍略微有些惊讶。
第一个扑上来的是柏夫人。
“哎呀呀!!”柏夫人上前,一把攥住了罗仔珍的手,在罗仔珍尚脑子迷糊的时候,便将人拉着左右前后看了一圈,确定罗仔珍安好后,她才放下心来。
一手连连拍着胸脯,柏夫人无奈道:“齐夫人,你可是不知道。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听到那熙雅公主要来,特意与她避开,是不是?可那公主却是个不好相与的啊……”
说到此处,柏夫人仿若忆及当时情景,松开了罗仔珍的手,叉腰怒道:“她倒是也好意思。贵为公主尚且不说,好歹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竟也这般不顾惜自己名声。你猜怎么着?她一进门,瞧见这里没你踪影,便当即发难让宫女去寻了你的踪影。”
“哎呀呀!”柏夫人连连叹气,“说起来,你一是我府上宾客,二你家大人与我家大人又是那般交情,我是该护着你的。可熙雅,熙雅这横行霸道的主,竟是听得你在花园的消息,便直接将我们这些人堵在外面,不让入内。你都不知,自打她大摇大摆的进去,我这颗心啊,噗通噗通,都快跳出来了。”
“但,从你全须全尾出来的那一刻,”柏夫人话音一转,面上带笑,“我这颗心可又算放回肚子里了。能跟熙雅公主打交道还全身而退,我家大人说的真是不错。”
柏夫人眉飞色舞,暗暗给罗仔珍比了个大拇指,小声道:“齐夫人,您是这个!”
说话间,柏夫人竟是对罗仔珍佩服得都用上敬称了。
此时的罗仔珍被这一串串话砸了个头晕,方方才缓过神。瞧着周围这一圈子夫人,再看了看柏夫人眉飞色舞、佩服到不得了的模样,她无奈凝眉道:“所以,今日柏家这席面……”砸了?
这一圈子本该稳稳坐在席面上的人都在这站着了,那席面岂不是砸了?
自己这是什么体质啊?走哪儿,哪儿的席面就要毁?
罗仔珍心中暗暗叹气。
柏夫人却好似对这事丝毫不在意似的,摆手道:“左右不过是我们两口子膝下无子无女,想着与诸位亲近大人都甚少来往,便随便捏了个幌子请诸位来一聚罢了。只有人到齐了,只要……”
柏夫人热络地握住罗仔珍的手,热切地看着她,笑道:“只要,人没事,那这席面如何,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听了这话,周围一圈夫人也纷纷应和道:
“是啊是啊,这席面再怎么,能跟人比?”
“就是!我们夫妻今日参加这宴会之前,我家大人听闻齐夫人会来宴会,还特意叮嘱我,齐夫人性子直爽,要我多加照拂,给打圆场。谁料得,齐夫人不找别人的事,这熙雅公主倒是找上门来。还好齐夫人没事,不然啊,还不知道我家大人回去要如何责怪我呢!”
说完这话,这夫人突品出一丝不对劲来,捏着帕子捂嘴,她瞪着眼睛,惊恐看向众人,“我刚刚是不是说齐夫人爱找别人的麻烦了?”
另一夫人闻言,当即憋笑道:“是没明说的,但左右意思也是差不多了。”
罗仔珍不找别人的事,别人却找上门来。这句话的潜台词不就是,罗仔珍是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吗?
“哎呀!瞧我这笨嘴!怎么什么心里话都往外说啊!”之前那夫人愤愤拍腿。
然,下一刻,她方反应过来,自己好似说了更厉害的话,当即两手捂住嘴巴,无辜瞪着一双眼睛,可怜极了。
众人见状,当即大笑起来。
连带着被这夫人屡屡“冒犯”的罗仔珍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先不说她以前的所作所为,是实实在在担得这夫人这般评价的,就光说这夫人这直爽的性子,这般纵使知道自己性子顽劣还想着护住自己的性子,罗仔珍便不由得心生几分感动。
待得一众人笑够了,不知是哪个夫人提了一嘴“那公主怎么样了?”
众夫人方才突然发觉,好家伙,熙雅来找罗仔珍的事,罗仔珍是全须全尾出来了,那熙雅……
呀呀呀!这可真是不得了啊!
由柏夫人带头,这一伙子夫人又纷纷向罗仔珍告了失陪的罪,匆匆往花园里而去了。
毕竟遇到的人可是罗仔珍,瞧着这些夫人那着急的模样,是有几分为熙雅真心实意担心的。
悦微被刚刚那夫人一逗,这会眼角眉梢也是笑意,不过看着自家小姐看着那些夫人匆匆忙忙进入花园去,却不阻拦,她迷惑问道:“小姐?您怎么不解释啊?”
目送夫人们进入花园的罗仔珍闻言,微侧目,笑道:“解释什么?”
“解释您没将熙雅公主怎么着啊!瞧这些夫人着急的模样……”
罗仔珍眼中笑意更深,“无妨,这事,等她们看到全须全尾的熙雅后,便知晓了。况且,咱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呢。”
悦微无辜抬头,问道:“什么事啊?”
罗仔珍眉眼中笑意稍稍冷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从这府中林立假山中,看到了一个缓缓走来的熟悉身影。
罗仔珍眼中神情一顿,悦微也侧目去看。
不等这主仆俩发声,那缓缓而来的身影倒是提前说话了。
“珍儿,你还好么?”
声音沧桑中带着浓浓温柔,面容干瘦却带着母性慈爱,正是罗仔珍许久不见的后妈,罗王氏。
倒也是不曾料得会在此处见到罗王氏,罗仔珍赶紧率悦微迎上前去,“我还好,您……怎么在这?”
即便听到罗仔珍亲口说自己没事,罗王氏也没能放心下来,前前后后绕着圈将罗仔珍仔细打量了许久,确认罗仔珍没事后,她才稍稍减了些担心。
轻叹一口气,罗王氏看着罗仔珍,笑道:“我这不是也来参加宴会么。”
罗仔珍闻言,眼中好奇倒是多了几分,心道:她虽是没怎么参加过宴会,但也甚少在皇城见到罗王氏的身影,怎么今儿,就……
待罗仔珍想到此处,却也不知是罗王氏读懂了罗仔珍心思,还是怎么,她笑道:“你们姐妹都已长大成人,是好是坏,心性秉性都已宣扬出去。加上你的婚事也已敲定,我现下是不怎么喜欢参加这些宴会的,但听闻今日这宴会珍儿会来,便也是忍不住接了请柬,来凑了这热闹。”
说完,罗王氏温柔看着罗仔珍,笑容中带有一些涩意,“上次将-军府设宴,我与你父亲却是有些事情耽搁,没能早早赴宴……这再次看到你,便是小半月之后了。珍儿,我与你父亲,都很惦念你。”
说到此处,罗王氏眼中稍稍有泪光浮动,平复了一刻心情,她方继续道:“上次宴会之后,你便消失了很久。那件事当时在皇城闹的动静很大,但咱们家却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遮蔽了起来。任外面雷霆暴雨,咱们府内始终是一片祥和。珍儿……”
罗王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笑看向罗仔珍,问道:“是你,对不对?”
是你在保护咱们罗家,对不对?
一直以来,无论在罗王氏眼中,还是在罗振之这个亲爹眼中,罗仔珍都是妥妥的混世魔王。
但他们竟是不曾想到,不知不觉,他们的小魔王长大了。
在外面,惹了祸事,竟还记得要保护家人了。
他们保护了那么久的小魔王长大了,反过来保护他们了。
看着罗仔珍复杂到没什么表情的白净小脸,罗王氏不觉间又湿了眼眶。
在察觉到罗仔珍反过来保护他们的时候,无论是罗振之还是她,都很自责。
原因无他:第一,到底是什么时候,罗仔珍拥有了能保护他们的本事;第二,为什么罗仔珍拥有这本事,他们身为她的亲人,却一无所知;第三,为什么罗仔珍要自己去闯荡,拥有这本事?
是他们保护的不够啊,是他们关心的不够啊!
为人父母,竟然无能到这份上,要让自己的孩子去外面寻求庇佑,罗氏夫妇自责极了。
罗仔珍看着罗王氏眼角的泪,心中酸楚一片,眼眶也暗暗有些发热。
但她拼命忍住了那泪,看着罗王氏拭泪的模样,罗仔珍不由得在心中含着酸楚调侃道:今日是犯了什么事?一个两个的带着真心实意,接连来往她心口倒。是上天想驯化她吗?
如果上天授意的话……
罗仔珍看着眼前的罗王氏,嘴角勾起一丝干涩感动的笑:如果是这样的驯化的话,她接受。
就这一次,她甘愿被驯服。
用帕子按了很久眼角,罗王氏才将心情稳住。
像是做出了很大的决定与突破,第一次,罗王氏上前一步,主动伸手拉住了罗仔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