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仔珍看着悦微神情,便知此事绝对不是小事,“什么事?你且说来。”
“皇甫诚调了十万大军围住皇城,要用整个皇城为祭坛,向天神献祭,求取永生!”
什么?!!
整个皇城为祭坛?
求取永生?
饶是罗仔珍知晓这消息不小,却在听到事情始末之时,也忍不住神情一滞。
皇城中,齐负嗔,罗氏夫妇,还有许许多多百姓……
皇甫诚真真是疯了。
她还当江湖术士已死,皇甫诚该放弃长生不老了,却不想他还有这一招。
“小姐。”悦微显然没想过一国君王能做出这种事,那杀手传来的情报紧急万分,令她心神不宁极了,“我们该怎么办啊?我们该怎么办?”
这般说着,悦微含在眼眶中的热泪终是滚滚而下。
她害怕极了。
反观罗仔珍此刻,初听这消息时的震惊已经过去,她现下倒是镇定下来。伸手从腰间抽出那菱形令牌,递给悦微,罗仔珍轻声道:“召集所有人马,前往皇城。”
风云令可比悦微的令书要有效千万倍。
“是!”悦微匆匆应声,捏着令牌便准备往外跑,却倏然感觉自家小姐身形未动,不禁转身问道:“小姐?您不走吗?”
恰此刻,暗沉沉地天际终于传来一声闷雷惊香,轰隆隆扯着闪电,给与大地顷刻的光亮。
噼里啪啦——
大雨接肘而至,是如瓢泼般的大雨,片刻间便让人间漫起水雾。
罗仔珍听了悦微的话,嘴角勾起笑,看向在大雨中自巍然不动的清音寺大殿,殿中灯火依旧明亮。
外面大雨透着阴冷,殿内却瞧着就温暖非常。
在这漆黑的雨夜里,大殿像是人间唯一的光。
“既然已经到了清音寺,怎能不拜见菩萨呢。”
悦微其实是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家姑爷,还有自家老爷夫人都危在旦夕,自家小姐为何还能去拜佛的。但皇甫诚已然用十万大军围城,不见得罗仔珍即刻出发就能有多大作用。
这般想着,悦微便道:“那悦微先将风云令令书传下去。”
罗仔珍微微颔额,悦微便转身冒雨跑出去了,即便是此时此刻,小丫鬟也不忘紧紧抱着自家小姐的披风,尽量不让那披风沾上雨水。
但她也确是有些慌张到分寸大失了,往日此刻,她该是把披风给罗仔珍披上的。
不过,罗仔珍没在意这个。幼态大眼看着悦微的身影彻底消失,罗仔珍才收回目光,一步步往庙宇内走去。
放置顺七牌位的庙宇与大殿之间是用一方走廊连接的,走廊或高或矮地延伸着,绕过花草,跨过水池。
随着大雨来袭,寺庙院内起了积水,漫上了走廊矮处,罗仔珍便提着裙摆前行。
她的身子挺得那般笔直,像是肩头没有任何压力。
她的姿态那般雍容优雅,提着裙摆,一步步缓慢前行,仿佛这世上再没有比往前走更重要的事情了。
“咚——”
古朴绵长的钟声再次响起,带着令人心安的魔力。
罗仔珍进入大殿,在蒲团上缓缓跪下,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面容慈悲的菩萨,她深深凝望片刻,方双手合十缓缓拜下。
在她叩首之际,齐负嗔,罗振之,罗王氏,许多许多与她关系亲密的人的面孔,从她眼前一一闪过。
待她起身之际,街上卖花的小女孩,街角的馄饨摊摊主,那个常将馒头分给乞丐的茶客,许许多多只有一面之缘的路人的面孔,从她身侧而过。
他们被围困于皇城,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甚至连拜佛求生都做不到。
倘若有人能如罗仔珍一般跪在菩萨面前,该是会痛哭流涕,求菩萨显灵救他们一命的吧?
罗仔珍能预想那种场面,但她不会做,也不会为那些人做。
连叩三首,罗仔珍态度虔诚,脑中心中却是空白一片。
不带任何祈求与期望,不求任何。
末了,三拜结束,罗仔珍缓缓起身,却突见得曾有一面之缘的主持站在她身侧。
“主持。”罗仔珍双手合十,行了礼。
主持还礼,眉眼依旧慈祥温润,“施主仿佛深陷困境。”
罗仔珍淡笑着承认了,“主持认为,世上比兵权更厉害的东西是什么?”
主持未答,罗仔珍便自顾笑了,转身看向高高的缅怀慈悲的菩萨,“小女觉得……是信仰。”
主持听得这话,眉眼依旧慈祥,双手合十,他许是听懂了罗仔珍的话外音,却只温声道:“方外之人插手尘世之事,是一大忌讳。”
罗仔珍依旧看着慈悲的菩萨,眉眼淡淡,一言不发。
……
“小姐。”悦微在殿外等到罗仔珍,便马上上前将披风给罗仔珍披上,然后撑开油纸伞,与罗仔珍一并往外而去。
或是令书已下,或是能做的都做了,亦或是罗仔珍的镇定,悦微此刻的心情平稳了许多。侧目看了眼自家小姐不知悲喜的神情,小丫鬟甚至开始操心起罗仔珍的心态。
怕罗仔珍担忧。
悦微便故意岔开话题,道:“不知小姐方才在殿中许了什么愿?”
“没许。”
“啊?”悦微一惊,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家小姐,喃喃道:“难道连期望我们大获全胜的愿望都没许吗?”
罗仔珍将小丫鬟的惊讶纳入眼中,微微一笑,目光沿着油纸伞一角看向更为辽阔的更为黑暗的夜空。
那里电闪雷鸣风起云涌。
“真正要做的事,连神明都不要讲。”
“哦……”悦微听着这话,好似明白了,却又似不太懂。
……
皇城皇宫。
江东的连绵大雨洒到了皇城来,豆大雨滴大颗砸下,天际电闪雷鸣似天神怒吼。
踩着雨夜,一队人马从皇宫北殿杀到了皇宫北门,这些人中有男有女,皆是衣着华丽,瞧着非富即贵。
其中男子表情还好些,女子们的神情却惶恐极了,仿若背后的建筑群不是汇灵皇宫,是吃人魔窟,她们也不是汇灵大臣们的家眷,而是什么逃难民众。
为首一人身穿银白衣袍绝绝出尘,成股雨滴顺着手中长剑流下。
“将-军……”守门侍卫一手持剑,为难地挡在这白衣人身前。
齐负嗔缓缓抬头,曾经温柔眉眼此刻冷漠如地狱煞神,“你要拦我?”
他缓缓发问,不怒自威。
侍卫闻言,当即往后一个踉跄,手中长剑却不落下,“属下身负皇命,实在是……”
“呸!”齐负嗔身后一将领忍不住跳出来,唾骂道:
“你听得是什么皇命?皇甫诚如今算的是哪门子的皇帝?他围困皇城、扣押大臣家眷是什么意思?你从前也是在将-军麾下浴血奋战过的,如今却对将-军兵戎相见,我真是看你不起,呸!”
现下皇城众人尚不知道皇甫诚打的是以皇城为祭坛的主意。
因为——
如皇甫诚当初能将那江湖术士藏得天衣无缝,任何人都找不到般,他这次假传了术士死讯,当天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去的,不过是一个替罪羊。
如罗仔珍所料不错,皇甫熙阳的死让皇甫诚心中惶恐极了,但他的惶恐没让他远离术士,反倒让他更相信术士了。
他不惜一切,他发了疯地要术士给他续命。
术士别无他法,只能将一方用城池为祭坛,万人性命为祭品的邪术交给了皇甫诚,以此换取皇甫诚的短时信任,从而逃出生天。
但皇甫诚毕竟是皇帝,不待术士逃了多久便被皇甫诚发现了,下了死令追杀他。
术士走投无路,最后竟是找上听雨轩分部,用皇甫诚的图谋换取了听雨轩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