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邱泽华到底还是把她当成了妻子,愿意替她着想为她筹谋。无论他心里是谁,陪在他身边的始终是自己。如今他已软化,距离将她放在心上之日已经不远。
回到院子里,虽疲累不堪,她唇边却始终带着笑。就连睡着了做的梦都是美的。
再次醒来,外面天已经大亮 ,丁兰娘靠在床上,难得好心情地赏了一会儿窗外的风景,又想了一下帮夫君做衣的事,正打算起身。却见丫鬟急匆匆过来:“夫人,不好了。”
好心情被你打乱,丁兰娘满脸不悦:“有话好好说。”
“姨娘病了,从昨夜起就上吐下泻,今早上已经面如土色。”丫鬟急得双眼通红:“丫鬟悄悄传信过来,让咱们赶紧给请个大夫。”
丁兰娘本来准备穿衣,听到这话后,手上一滑,衣衫就落了地,她失声问:“怎会如此?”
姨娘被关在偏院那么久都没生病。昨天她才去一趟,怎么就生了病了?
这事情未免也太过巧合!
想到送去的那个食盒,她脸色大变。
尤其在想到邱泽华为了孩子的前程,不惜推她入水,也要把姨娘接回府中……简直细思极恐。
姨娘只要活着,那就是个罪人。哪怕留在尚书府里也还是会有人议论。这世上没有绝对隐秘的事,自然会影响孩子的前程。会不会是他?
丁兰娘不敢深想,周身的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好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大人呢?”
话问出口,她也回过了神,跌跌撞撞下床捡起地上的衣衫穿好,顾不得洗漱,穿上鞋就往外奔。
身边的丫鬟急忙跟上:“大人已经去了衙门。夫人,您要去哪?”
丁兰娘要去救母亲,刚跑到院子里,就碰上了去正院请安的两个妯娌。
“弟妹 ,你怎么慌慌张张的?”
邱泽华的堂弟媳妇也好奇问:“嫂嫂,不是说你病了吗?刚才看你跑得一阵风似的,明明康健得很,你该不会为了不请安故意装病吧?”
最近邱夫人算是彻底恶了这个儿媳,有事没事都要骂上几句,如果害怕之下找了理由不去请安,完全说得过去。
丁兰娘如果真的装病便罢了,可她真的没有装,伸手一指自己的脸,大怒道:“我这脸色像是装病?你装一个给我看看?”
她模样癫狂,有些吓着了妯娌二人。
两人面面相觑,勉强扯出一抹笑:“我们跟你玩笑,你别当真啊!”
语罢,飞快跑走。
丁兰娘一路紧赶慢赶,上了马车出府门时,被身后跑上来的管事拦住:“三少夫人,主子有令,您不能出去。”
“我娘病了。”丁兰娘今日是铁了心要出门,吩咐车夫:“他们要是拦着,你就给我闯出去。”
车夫不太乐意,丁兰娘抢过他手里的鞭子狠狠一挥。马儿长嘶一声,飞快跑走。临走前,她撂下一句话:“等我回来之后,会亲自跟婆婆解释。”
人命关天的事,她不敢有丝毫懈怠。
或者说,母亲是她与尚书府之间唯一的纽带,如果母亲不在,任由周氏一家独大,那这尚书府她以后兴许真就回不去了。
没有娘家做靠山,想要在邱府过好日子,那是白日做梦。所以,她救的不只是母亲,还有自己以后舒心的日子。
到了尚书府时,天色还挺早。
楚云梨今日难得有空,也带着孩子回来探望。其实是周氏想宝儿了,一大早就让人去接的。
刚到门口不久,就看到马车疾驰而来,楚云梨眼疾手快,将孩子抱起退到了台阶上。
然后,马上还未停稳,见丁兰娘从里面跳下,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边上的丫鬟急忙去扶,她却顾不得,将丫鬟一推,跌跌撞撞起身就往里奔。
门房飞快上前拦住,一脸苦意:“姑娘,您别进去。别再为难我们这些伺候的下人,这都是大人的吩咐!”
“起开!”丁兰娘怒斥:“我娘要是出了事,我让你偿命!”
这样的狠话一出,加上她眼神凶狠。门房有些被吓着,只一愣神的瞬间,丁兰娘已经冲了进去。
从头到尾,就没有多看楚云梨一眼。
楚云梨缓步进门,跟着管事去了正院,随口问:“她为何如此慌张?江姨娘出了何事?”
管事摇头:“小的也不知。或许夫人知道……”
周氏确实知道,这府中就没事能瞒过她。看到宝儿,她很是欢喜,抱着亲香了好久才把人放开。
楚云梨站在一旁,让人把孩子抱走后,才问及偏院里的江姨娘。
“今早上天亮的时候就有人报过来了。”周氏摇了摇头:“江姨娘病得很重,听说一整个晚上都在跑茅房,下人前来禀告时,大人正在起身。那时候就说江姨娘已经人事不醒……我找了大夫过去,不知道此时如何。”
“兰娘去了。”楚云梨提议:“我们也去瞧瞧吧!”
偏院真的挺偏,院墙外就是小巷子,母女俩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丁兰娘哭着骂人的声音。
“你们怎么伺候的?我娘要是出了事,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周氏皱了皱眉,缓步踏入:“邱少夫人好大的威风。你虽然是这尚书府的女儿,可回来放这样的狠话,不太合适吧?”
看到母亲面如土色,丁兰娘心中怒火滔天,根本就忍不住。眼瞅着下人一个个鹌鹑似地不吭声,她是越骂火气越大。听到周氏的话,也不想再忍:“母亲,我姨娘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你难辞其咎,稍后我会向父亲禀明真相,请他为我姨娘讨个公道。”
周氏并不害怕,也不生气。嘲讽道:“兰娘,你弄错了一件事,昨天你到这偏院之前,你娘已经回来住了两日。什么毛病都没有,连风寒都未得。结果你昨天一来……我记得你好像送了不少东西给她吃,之前没事,你一来就出了事,问题出在谁身上,一目了然!”
丁兰娘气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你就差明摆着说,是我害了我娘……你凭什么这样污蔑我?我娘没了,对我有何好处?”
“依我看,是你见我娘被我爹厌恶。怕她再次翻身,所以才下了杀手!”
周氏沉下了脸:“兰娘,我理解你,担忧你姨娘的一片心意。但这也不是你污蔑我的理由。来人,把她给我送出去。什么时候脑子清醒了,再回来不迟。”
丁兰娘大叫:“我姨娘都要没了,你还把我赶走……你就是心虚!”
周氏并不生气,只是眉头紧锁。
事实上,江姨娘到底是怎么生的病,周氏现在还不知。就像是丁兰娘自己说的那样,江姨娘是她生身母亲,江姨娘出了事,对她没有丝毫好处。
楚云梨上前:“丁兰娘,既然你一口咬定是我娘动的手,你也不用去找大人做主。直接去京兆尹,请大人帮你娘讨个公道。”
她一步步逼近:“你敢不敢?”
语气里颇有深意。
丁兰娘往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我为何不敢?”
“那你去啊!”楚云梨似笑非笑:“若是让大人查出,女婿对岳母动手……那可就是京城里近几来最奇葩的谈资了。”
丁兰娘在听到姨娘出了事之后,就已怀疑了邱泽华,但心底里却不愿意相信。此时听到姐姐再次提及,她顿时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夫君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楚云梨振振有词:“很明显,这是为了孩子的前程啊!之前他不想让江姨娘关在郊外的家庙,就是觉得此事传出去之后对孩子不好……他觉得江姨娘危险,将危险扼杀,本也正常。”
“你这是污蔑。”丁兰娘嘴上厉害,心里其实已经信了,对着她这个同床共枕几年,帮他生儿育女的妻子他都下得去手。对着一个并不亲近的岳母,只会更顺手。
周氏皱了皱眉:“来人,送客!”
丁兰娘不肯走,母亲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如果不找大夫在一旁看着,很可能这两日就要办丧事了……她跪了下去,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孩子。
“母亲,求您救救我娘。”
话出口,她已然泣不成声。
如果下手的人真的是邱泽华,而姨娘真的因此而死,她怕是一辈子都原谅不了夫君。
到时候,他们还做得成夫妻么?
丁兰娘心里明白自己的斤两,她做不到像张晚秋那样得人尊重,如果离开邱府,她的日子只会越过越苦。所以,邱府是她唯一的退路,她不想让夫妻俩反目成仇。
“母亲,求您了。”
周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兰娘,晚秋在郊外遇袭之事,你知道内情么?”
丁兰娘哭声一顿,又很快恢复。
可那一瞬间的不自在,还是被母女二人尽收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