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冤枉的女子 三
表兄弟俩在同一书院求学。
无论谁家来接, 就会一起接走。被舅母丢在城门口,对李旭来说挺新奇。
于柳成扬来说, 亲娘对李旭视而不见也挺稀奇。看着李旭傻了一般站在原地, 他想开口问,但还是没出声。
万一母亲要回去把人接来怎么办?
马车绕过了两个街口,他才试探着问:“娘, 你为何不接表弟?”
“人家有爹娘, 用不着我来管。”楚云梨一本正经:“我以前管得够多,实在是受够了。”
听着这话, 柳成扬再蠢也知道家里出事了, 他皱了皱眉:“娘, 你和爹吵架了?”
“吵?”楚云梨轻嗤一声:“要是打得过, 我还想揍他一顿。简直就不干人事!”
柳成扬看到这样暴躁的母亲, 害怕之余, 又觉得母亲比记忆中那副任劳任怨的模样鲜活了许多。
他好奇问:“爹做了什么?”
楚云梨冷笑道:“我前天交了绣品,得了三两银子,本来是想留着给你买书的。他可倒好, 昨天催我去做饭的时候, 自己偷偷摸摸在屋里翻。好在我多问了一句, 才发现他把银子偷拿了。脸皮也是真厚, 被我抓个正着, 他还振振有词说,只是给妹妹救个急……”
听着这些话, 柳成扬沉默了下来。
从小到大, 父亲一直都很疼爱李旭, 偶尔他也会怀疑,好像那才是他亲儿子。
当今以孝治天下, 他有这样的想法已经很不该,又看母亲整日疲累,便不好拿这些事情烦她。
楚云梨嘲讽不已:“李旭有银子买徽墨,哪用得着我们帮衬?”
柳成扬对此也颇有怨言,他沉默了下:“按理说,君子不该背后说人。可是……娘,表弟他四处扬言说,明日就会把那些债全部还上。我心有不忿,跑去问他从哪儿拿……他……”
楚云梨皱着眉:“吞吞吐吐做甚?”
柳成扬叹口气:“他说舅舅会帮忙。”
柳成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家里也不宽裕。为了供他读书,父亲整日抄书,母亲没日没夜的绣花,就连祖母也去外头找活干,虽说挣得不多,多少也能贴补一点。
但是,因为有了李旭,一家人累死累活,银子还是不够花。他别说买书了,连笔墨纸砚都得省着用,衣食住行更是能省则省。
有时候,他也想没心没肺。
就比如李旭,家里还借着债呢,他吃穿都要好的,笔墨纸砚也不要最差的,用得不顺手,他还顺手就送了人,一个月还要请同窗吃几顿饭。不知内情的,还以为他家中富裕得很。
李旭在书院中人缘极好,每个人都能和与其说上几句话。反观他,出了名的抠门。最近两年家里愈发紧张,他还从家里带了咸菜,就着粗粮一吃就是一旬。
他对于自家的贫穷倒挺坦然,可这世上之人,多的是捧高踩低,暗地里挺多人说他家贫。迄今为止,他在书院中唯二谈的来的友人,都是乡下的穷苦学子。
说是友人,其实更像是抱团取暖。有人结伴,就能安慰自己自家没那么差。
说真的,要不是他想读书,早就在书院熬不下去了。这些苦,柳成扬跟父亲说不着,更不敢告诉母亲。
“他舅舅帮不了忙了。”楚云梨拍了拍他的肩,掌下却只剩下一把骨头:“饿了吗?”
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吃得不好,可不就得瘦?
柳成扬点了点头:“娘,回去我跟你一起做饭。”
“不做!”楚云梨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已经到了柳家附近,这边是街上,两排都有铺子,其中也有不少食肆。
柳成扬正疑惑,就听到母亲叫停了马车。他也不好多问,跟着母亲跳下。还没反应过来,袖子已经被母亲拽着往食肆而去。
“娘,太贵了。”用祖母的话说,就一把青菜,门也就是一两文的事,去了铺子里就要花五文才能吃上。跑外头吃饭,那就是冤大头。
“我辛苦绣花攒银子,就想吃一顿顺口的。”楚云梨还在边上买了一只烧鸡,到了铺子里后,又点了两个荤菜。
柳成扬有些不安,试探着道:“我们带回家去吃吧,家里还有爹和祖母……”
楚云梨将筷子递到他手中:“赶紧吃。稍后我再买些带回去。”
柳成扬心下疑惑,难道家里发了横财?
他还想问呢,面前的碗已经满了,浓郁的肉香充斥鼻尖,让人口舌生津。尤其他已经十多天没有吃上一口肉,再不吃,得干咽口水,万一让人听见,实在丢人。他埋头吃了一口,肉香充斥口腔,只觉得格外满足。等反应过来,他已经干掉了一碗饭。
楚云梨抬手帮他添饭。
柳成扬又吃了两碗,太久没吃肉,他觉得自己还想吃。但是,还是懂事地放下了碗筷。
楚云梨也没有勉强,本来就吃得清淡,初初吃太多油腻的东西,搞不好会生病。她将剩下的饭菜吃了大半,最后剩的那点,倒给了门口游荡的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