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父是读书人,最重孝道,在他看来,无论柳家母子如何对柳成扬,他们总归是血脉亲人。他们病重之时,柳成扬都该上门探望。
可如今他不在,就只能是张红玉这个母亲代劳。
凭本心来说,楚云梨不想理会那对母子俩的死活。但是,母子俩一起生病,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这里头应该有些内情。
想到最近到处借银子都险些疯魔了的柳长月,她心里一动:“明儿一早就去。”
见女儿没有反驳,张父欣慰道:“这才对嘛。反正也不需要多费神,成扬日后要科举。就算他是柳家的养子,也该上门探望。”
楚云梨明白他的意思。
无论柳家母子如何缺德,在外人眼中,总归是他们养大了柳成扬,有这一场养恩在,二人生病时,若柳成扬从头到尾不露面,难免惹人诟病。
翌日早上,楚云梨拎着一封点心,登了柳家的门。
柳长洲先前伤在腿上,那块肉还没长起来,走路时还有些跛。上吐下泻两日,早已起不来身。倒是柳母挣扎着起来开了门,看到门口的人,她满脸诧异:“红玉?”
眼神落在了楚云梨手中拎着的纸包时,眼睛亮了亮:“你来探望我们的?”
楚云梨嗯了一声,一步踏进门,院子里乱糟糟的,道:“我听说你们病了。”
张红玉如今是绣楼的夫子,听说就一种绣法赚了几百两银子,早已今非昔比。从她手指缝里随便漏一点,就够普通百姓之家过上一年。
柳家正困难,柳母自然不会得罪人,苦笑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病了……”她其实还想说,家里欠着大夫的银子,但想到自己儿子已经议亲,加上面前的前儿媳最讨厌扯上银子的事,她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听说你在书院,何时回来的?”柳母当真是虚弱,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她已经气喘如牛。
楚云梨还没有回答,她面色一僵,拔腿就往茅房的方向跑。
见状,楚云梨坐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屋中,柳长洲听到外头的动静,忍不住问:“红玉,是你回来了吗?”
楚云梨进门时,特意没有关门,只是门口有好几个邻居往里探头,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听说你们病了,我代成扬来探望你们。”
大概一炷香后,柳母捂着肚子虚弱的从茅房中出来。
楚云梨上前去扶:“这么严重?”
她手不着痕迹的摸上了柳母的脉,眼神落在柳母的指甲上。
那里,浅浅泛着一层青色。柳母的眼周也是一层浓厚的青色,外行人大概会以为是她没睡好。但楚云梨一瞧便知,这是中了毒。
她好奇问:“你们最近吃了特别的东西吗?是不是东西坏了不舍得扔?”
听到这番关切的话语,柳母感动得热泪盈眶。她脑中思绪万千,想着是不是该退了孔家的亲事。万一张红玉有意回头……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她突然觉得,生的这场病也不全是坏事。女儿自他们病后,每天都回来帮着做饭,还不厌其烦的帮他们洗被子……有时候没来得及跑茅房,那被子实在脏臭。可女儿却毫不嫌弃。
如今连儿媳也回来了,这场病之后,兴许又能回到以前安宁的日子。
这么想着,面对儿媳时,柳母态度愈发温和。
“是有点。”柳母上吐下泻的,这两日已经仔细回想过了:“那天馒头有点馊,我给啃了。”
楚云梨讶然:“他也啃了?”
她指的是柳长洲,柳母心知肚明,摇头道:“只剩下一个馊馒头,他没有吃。不过,当时我一锅蒸出来的……”
话音未落,她又往茅房跑。
等她再次出来,楚云梨好心提醒道:“一个馊馒头,不至于如此。更何况你们还喝了药。”她指着柳母的指甲:“像是中了毒。”
柳母面色一变。
恰在此时,门口又来了人。柳长月一脸憔悴,奔进门后就开始干活,一边抱柴火,一边道:“娘,今日感觉如何?”
若是往常,柳母会对女儿笑一笑,至少能让她心甘情愿照顾自己。但是此刻,柳母心里起了疑心,看着女儿的眼神里满是怀疑。
柳长月对上这样的眼神,心里发慌。
“娘,你这么看着我做甚?”
她侧头看向楚云梨:“嫂嫂,你也回来了?”
楚云梨眼神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回来看看你。”
柳长月只觉得周身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