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父当然不想,他有些迟疑:“会不会太急了?吉富都还不知道呢。”
“给他换个媳妇,他肯定高兴!”孙母语气笃定:“他那边我去说。你快点出去招呼长辈,我去烧壶茶。记得催他们赶紧把契书写下,回头咱们还得去地里忙呢。”
春耕家家都忙,那些人也一样,看到夫妻俩没事先商量,几人面色都不太好,以为今日要白跑一趟。结果,从柴房中出来的孙父对着他们连连道谢。
这世上也不全都是坏人,这些人来是来了,却也没想着不顾及蒋秀云的想法就将人撵出去。事实上,在他们眼里,孙家媳妇刚刚临盆身子还未养好,就算要换一个能生的,也不用这么着急。
再有,蒋秀云之所以会伤了身子,那是为了给孙家生孩子。孙家这样……实在太不厚道。
他们会来,是听孙母一再强调说儿媳也愿意离开,他们不太信,又想要劝和,这才跟着过来的。
楚云梨能勉强起身,但很费劲。她也不勉强自己,就在屋中道:“诸位长辈不必劝,我知道这事有多要紧,心里也早有了决断。还请你们帮个忙。”
孙母并不蠢,在长辈面前,她并未表露出自己的急切,但语气坚决。几人又劝了劝,见两边都铁了心,只得磨墨。
“孩子都让她带走?”
几人面面相觑。
楚云梨接话:“是,我生的所有的闺女都归我自己管,孙家不用出任何银子。当然,孩子的婚事他们也无权置喙。先前我就已经跟婆婆商量过,孩子以后孝不孝敬孙家人,全凭着孩子自己。当然,他们不能也逼迫孩子。”
因为楚云梨特别要求,这段话也写上了契书。
此时的孙母不觉得除了双胞胎之外自己的这些孙女能有多出息。因此,摁手印时毫不犹豫。
楚云梨也摁完,收起了自己的那张,道:“还请容我半天,今日傍晚之前,我肯定搬走。”
孙母心情挺激动的,又念着地里的活,看了看天色道:“那就我回来再搬。”她送走了村里的长辈,回头道:“我没回来之前,你不许乱动家里的东西。反正,当初你来的时候就两套衣裳和一床被褥……我就不截留了,你可以全部带走。”
说的好像很大方似的。
蒋秀云出嫁时,她是长姐,这底下的几个弟弟先后长大,眼瞅着就要成亲,继母肯定更愿意顾着自己的孩子,所以,蒋秀云只得了两套粗布衣衫,那床被褥还是用旧棉花翻弹的。她嫁人十多年,衣衫早已经不在,被褥上到处都是补丁,也根本不再暖和。
孙家老两口走了,孙母还没忘了给去地里看水的儿子带上饭。
院子里安静下来,姐妹三人面面相觑,还是二丫胆子比较大,她试探着问:“娘,您真要带我们走吗?我们住哪儿啊?”
楚云梨这两天也没闲着,心里想了许多,道:“斜对面的周家院子是空的,回头我去找找大娘,请她借我们住几天。”
孙宝金只觉得前路渺茫。
这借别人的宅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万一被人撵出来,她们母女四人难道去露宿街头吗?
二丫倒是挺乐观的,她从记事起就在干活,实在过不下去,大不了给人做童养媳嘛。或是去城里去做丫头都好,她反正是不想在这里呆了。
三丫一脸慌乱,她不敢离开孙家,可看到大姐二姐都没说不走的话,便低下了头。
说干就干,楚云梨给自己多加了件衣衫出门,刚生孩子的女人很是虚弱,尤其蒋秀云亏损了身子……她强撑着倒是能走,可外人见了后,定会觉得她不够虚弱。
于是,楚云梨找了一节柴火杵着当拐杖,慢悠悠挪到了周家隔壁。
周家那个空着的小院其实是一间院子的分隔出来,隔壁就是屋主的大伯。楚云梨敲开了门,家里只有两个孩子和一个有孕的妇人。看到楚云梨,她颇为意外:“不是前天才临盆吗?怎么就出来了?你这身子弱,可不能见风!”
哪怕没听到传言的人,只看现在楚云梨的脸色,就知道蒋秀云这一回有多惨。
那真的是死里逃生。
“我和孙家一刀两断,得带着孩子另寻住处。”楚云梨说着话,忍不住咳嗽起来。
妇人若有所悟:“难道想借住在隔壁?”
楚云梨点点头:“你能不能和家里商量一下我的提议?”又补充道:“回头我会付租金的。”
在年轻妇人眼中,一个体弱的女人带着三个半的孩子,租金什么的,大概只是说说而已。她想开口拒绝吧,又觉得面前的人实在可怜,道:“你先回家去歇着,回头我让家里人给你回话。无论答不答应,都会来一趟的。”
楚云梨道了谢,又慢慢挪回了家中。
周大伯是个热心肠的人,楚云梨挑中他们并不只是因为那里有个空院,而是有七成的可能觉得他们会借。
还没过午,周大娘就来了,她没空手,还拿着一碗鸡蛋。直接进了楚云梨的院子,叹口气道:“你弱成这样,又带着孩子,怎么过日子?”
楚云梨苦笑:“离开孙家,我还能有一线生机。留在这里,大概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孩子被后娘磋磨。我走之前,怎么也得安顿好她们,否则,我死也不瞑目。”
言下之意,搬出去住并不是为了过日子,而是为了让几个孩子脱离孙家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