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挥着手朝他喊。
“妞妞!”爹放下锄头朝我走来。
他一把抱起我,走到树荫下,问道:“妞特别热吧?都流汗了。”
“不热!你喝点水歇歇吧。”我说道:“我蒸了土豆,还撒了盐巴。听张婆说,这样抗饿。”
爹乐呵呵地捧起土豆,吃着吃着,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
我伸手给他擦擦,碰到爹脸上的黑瘤子时,忍不住想:如果爹的脸上没有这颗瘤,那模样应该还挺俊的。
“你今天来的早啊。”爷爷也放下锄头,走过来乘凉。他在我旁边坐下,问道:“你奶奶在家吃饭了没?”
“吃过了,喂完奶奶,看她睡着了我才出来的。”我回答道。
撒谎没什么,重要的是得保护自己。
“多亏有你啊。”爷爷小声叨咕一句。
哼!你才知道我的厉害啊!你个老不死的!
爹跟爷爷吃完东西后,又拿起锄头下地了。我把东西收拾好,跟在他俩后面。
“妞妞,你咋不回家呢?”爹回头问我。
“我想跟你学习种田,以后可以帮你。”我按照二嘎哥之前教的回答。
“天太热嘞!不用,你听话回家。”爹说道。
“不嘛!我不怕热!”
“不行!你这娃咋不听话?”爹撅着嘴,不高兴的看着我。
“胡晨啊,你要不去大树下呆着吧,那儿凉快。也能看着我跟你爹是咋干活的,现在还用不着你。”爷爷说道。
别说,这老家伙倒是说了一个好办法。
“好!爹,那我去大树下看着,总行吧?”我扯了扯他的衣角。
这回爹同意了。
我坐在大树下乘凉,一边用扇子扇风,一边看着田地里干活的男人女人们。
他们的脸被晒得通红,挥舞着锄头好像浑身充满了干劲,时不时地互相聊几句,偶尔还传来爽朗的笑声。
这样看着,大人们的生活似乎比小孩有趣。
渐渐,太阳慢慢移到了西边,热得发白的天空变成了淡粉色。耳边传来蝉叫声,一下一下地敲在我的眼皮上,困气来袭,我打了个哈欠,睡着了。
等再醒来时,已经在爹的肩膀上了。
他一手拿着锄头,一手扛着我,边走边哼着歌,看上去美滋滋的。
“爹?”我揉揉眼睛。
“妞妞醒啦?睡的香不?”爹问。
“嗯。”我点点头:“你放我下来吧。”
“没事儿,咱到家了。”说着,推开了屋子门。
突然,他扛着我的那只手松下来,我毫无准备地掉在了地上,屁股着地,疼的我呲牙咧嘴。
“娘!娘你这是咋嘞?”爹赶紧冲过去,扶起趴在地上的奶奶。
身后的爷爷也闻声赶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呆住了。
他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愣了片刻,冲过去喊着:“老婆子!老婆子你咋了这是!”
爷爷晃动着奶奶的肩膀,但是奶奶毫无反应。
地上还有一个水杯,和没吃完的土豆。
屋子里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臭味。
像茅坑里的味道。
“你的脑袋...脑袋咋这么多血!”爷爷突然抬头看向我,怒问:“胡晨!这是咋回事!”
我吓的一哆嗦,低声回答:“不...不知道,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那现在人咋这样了嘛!”
“我真的不知道...”我吓哭了。
这时候,二嘎哥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筐鸡蛋,说道:“胡伯伯,我爹让我送......咦?这是怎么了?!”
“嘎子!”爹抹着眼泪,哭喊:“我娘出事了!”
二嘎哥先是惊讶地看着我们,然后蹲下来,伸手在奶奶鼻子前放了一下,继而缩回手,喃喃道:“没...没呼吸了...”
“呜呜呜...”我冲过去抱住二嘎哥,哭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我中午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二嘎哥鼻子拍拍我的头,安慰着别哭了。然后他皱了皱鼻子,问爹:“傻大,你是不是尿裤子了?”
爹摇头:“不是我啊!我没有呜呜呜呜...”
“那这屋里是什么味?好臭啊...”二嘎哥问道。
爷爷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摸**奶的裆部,不说话了。
二嘎哥低头问我:“你中午去地里送饭之前,有带奶奶去茅房吗?”
我摇摇头:“奶奶早上拉尿过,弄得满炕都是。”
“这样啊...唉,胡婶是个苦命人啊...她操劳了一辈子...现在不仅半瘫了,还大小便**。”二嘎哥难过的说道。
“可是...可是也不至于死了啊!她咋会死啊!”爷爷捂着脸哽噎。
这时候,二嘎哥突然捏了捏我的肩膀。
我抬头看他,他眨了下眼睛,用很小很轻的声音说:“说吧。”
“爷爷,早上你还打了奶奶一顿,还一直让她去死,说她是废物...她是不是听了你的话自杀了啊...”我说道。
“你个混账东西!胡说八道!”爷爷愤怒地把鞋脱下,朝我丢过来。
“我没有!”我哭道。
“胡晨也没说错,有这个可能。”二嘎哥紧紧搂住我,说:“看来胡婶是又拉裤子了,她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一时想不开就...”
我把脸埋在二嘎哥怀里,虽然还在哭,但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爽快。
爷爷愣了好半天,然后抱住奶奶的尸体痛哭不止。
第二天,奶奶就下葬了。
我看着爷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心里只觉得奇怪:奶奶活着的时候,爷爷对她也不怎么样,瘫在炕上以后态度就更糟糕了。怎么现在人死了,他反而哭的那么伤心呢?
晚上,我跟二嘎哥说了我的疑惑。
“装的。”二嘎哥面无表情的说道:“这叫‘猫哭耗子假慈悲’。要不然怎么第二天一早就下葬了?况且这死老太婆,既不会干活,也不能挣钱,吃饭还浪费你家的粮食呢!你爷爷巴不得她早点死。”
“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疑惑。
“对,这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为的是不让别人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二嘎哥说道:“就像你今天早上那样,明明心里乐开了花,却还哭的眼泪直掉。”
“还不是因为你掐我胳膊!都掐紫了!”我撸起袖子气鼓鼓的给他看。
“我这是在保护你,不然你真乐出声来,别人该怀疑了。”
“二嘎哥,你有好多种保护别人的方法啊。”
“日子长,我慢慢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