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思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陈颖身边蹲了下来,帮她一起捡书。
下一秒,一块白色的毛巾进入了视线。
陈颖抬起头,灰蒙蒙的天空泛着微微的红色,顾渊手里两把雨伞一左一右地撑在她和柳卿思的头顶,冯子秋则在一旁和那两个男生道歉,而齐羽的手里则握着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干毛巾,抿着嘴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淋雨淋得太多的话,是会着凉的哦~”
打开的时候,陈颖感到毛巾上升腾而来的温热气流,无论如何,前一秒还沉浸在孤单里的女生,此刻在毛巾的作用下感到温暖入怀。
回到文学社里,陈颖端着柳卿思调制好的热茶低着头小口地嘬着。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齐羽试探着问道。
顾渊和冯子秋两个人则两手揣在裤兜里靠着窗户,外面的雨声渐渐地连成了一条线。
陈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有。”
“我们是站在你这边的,永远。”柳卿思一手搂着陈颖的肩膀,“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们吧。”
“真的没有,我只是觉得时间太紧张了,学习的压力也很大,所以才想要退社的。”
“真的是这样吗?不是因为你们班主任的胁迫吧?”顾渊皱着眉头问道,“如果只是数学成绩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辅导你,短时间内提升个一二十分,问题不大。”
“嗯,我们一定可以做到的。”柳卿思轻声说着,“而且,紫枫学姐和陈歌老师他们正在和贾平老师聊天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是这样吗?
陈颖的心里悉悉索索地逃窜着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一会儿在心间一会儿在唇间,一会儿在两手捧着的装着热茶的杯子里。
最终也没有人能够改变她想要退社的想法。
无论顾渊他们怎么操作,陈颖本人的意愿都是将她留在文学社的重要前提也是必要条件,可既然连她自己都不愿意,他们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
退社的申请书由她自己交给了姜紫枫,那一刻陈颖脸上的表情很坚定,仿佛洗去了所有的柔弱和犹疑,就像是一株屹立在山崖上的翠竹。
“做自己最想做的事,生活在自己喜爱的环境里,淡薄宁静、与世无争,这难道是糟蹋自己吗?与此相反,做一个著名的外科医生,年薪一万镑,娶一位美丽的妻子,就是成功吗?我想,这一切都取决于一个人如何看待生活的意义,取决于他认为对社会应尽什么义务,对自己有什么要求。”
第二天,文学社,柳卿思靠在窗边轻声地念着书,坐在她对面的顾渊扬了扬眉毛,问道
“这是什么书?”
“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
柳卿思把书竖了起来,封面上那六个闪闪发光的白字写着书名。
“讲得什么?”
“主人公的原型是法国的印象派画家高更,原是位证券经纪人,人届中年后突然响应内心的呼唤,舍弃一切到南太平洋的塔希提岛与土著人一起生活,获得灵感,创作出许多艺术杰作。”
“舍弃一切?”
“嗯,他抛弃了自己的妻子、孩子、工作、社会地位,以及一切自己所拥有的生活,去追逐那看上去遥不可及的所谓名为‘艺术’的东西,由此做出了一系列不被旁人所理解的荒诞行为。”齐羽走了过来,在顾渊身边坐下,“这本书很有名啊,你竟然没看过?”
“世间书籍浩如烟淼,我又不是学富五车的老学究,哪里能每一本都看过。”顾渊撇了撇嘴,“话说,难道我们就这么放弃了?陈颖的事。”
“不然呢?难道还要摁着她的头把她拽回来吗?人家陈颖自己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学习,你就不要去祸害人家啦。”齐羽朝他翻了个白眼,“该做的事我们都做了,但退社既然是她自己的意思,我们又能说什么呢?”
“虽然但是……我还是觉得,陈颖应该不是这么想的。”顾渊说道,“我还记得那天她来面试的时候,她的眼里是有光的,就像是极光那种?不太清楚,总之,我觉得,她是真心热爱文学的,至少比我要强。”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柳卿思假装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皮肤,然后一脸嫌弃地和顾渊拉开了一点距离。
“我说,明天就是周末了,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吧。”冯子秋忽然提出了建议。
“嗯?登门拜访吗?”顾渊扬了扬眉毛,“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先征得本人同意吗?”
“去,下午考完试我们就去。”柳卿思用力地点了点头,“今天陈颖没有来上课,听她们班那个叫罗依的女孩子说,好像是生病了,我们正好去看看她。”
习惯性地被无视,顾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过,既然陈颖生病了,这个时候去看看她倒也不是什么失礼的事。
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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