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九跟我说,土耗子这行当,他爷爷那辈儿就不做了,但洪家一半的生意都与古董买卖有关,兜售玉器也好,投资收藏也罢,抑或是洪家名下的两处拍卖行。
这些古董买卖,任谁也短不了跟土耗子打交道。
远了不提,就拿姜凯举例。
他姜家的聚德斋看着干净,自称是靠铲地皮起家的,但那乡间山沟里,又能收到多少老物件儿?他姜凯就能一口咬定,那铺子里没有土耗子手里来的货?
洪九如此说着,也不等我作声,又继续道,“秦先生,我也不是在拆姜家的台,我是想你能明白。这世道就是如此,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闻言,我淡声道,“我想你是误会了。”
洪九一愣。
我继续道,“我不想入伙,并不是因为土耗子这行当见不得光。也不是看不起邱八那些人,我只是单纯的不想入伙。”
洪九似是有些懵了,他狐疑着问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想就是不想。”我淡声答了句,又跟他说,“就像你,你现在是不是下了决心要将洪家好好经营下去?即使你胆子很小,没有经商的头脑,也不会像洪管家那样精打细算,但你还是要扛起洪家的担子,这是为什么?”
“这、这是因为我是洪家的后代。祖辈留下的家产,不能败在我手里。”洪九略一犹豫,便语气坚定的回了句。
我这才跟他说,“我也一样。”
洪九似是有些意外。
我淡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使命,你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我也有自己必须完成的使命,不想因为任何人和事,去放弃或是改变它。”
洪九沉默了。
他又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说,“那我就不打扰秦先生了。”
我见他似是明白了,便也没再多说。
起身送他出去,到门口的时候,洪九似是想起了什么事,忽然又站住脚步,问道,“秦先生,山庄后山山洞里那些干尸,都是凶尸吗?”
闻言,我点了下头,问他,“你不知道吗?”
洪九却是闷声道,“那个山洞,我没去过,只是听我父亲说,那山洞里都是装着干尸的铁笼子,说那些都是洪家祖上留下来的,是很久之前养的凶尸,但我父亲也没见那些干尸动过一下,而且这两年,时常有干尸残破,铁笼子清出来不少,我是想问问你,那些干尸能不能烧掉?总觉得藏在后山不安全。”
我听洪九说完,想了想,才说。“那些凶尸都洗过黑狗血,应该是没什么威胁了,但那山洞里泼洒的黑狗血也早已干枯,没了镇压作用,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将其烧掉,只是那干尸数量太多,尽量分成几批焚烧,找个方圆十里无人的地方,免得毒烟伤了无辜百姓。”
洪九听我说着,点了点头,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洪管家,洪平,他为什么要给我奶奶下毒?”
我见洪九似乎很在意这事,便也没有隐瞒,将洪平说给我听的那些事。都说给了洪九。
洪九仔细听着,等我说完,他又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失神的离开。
或许洪平说的没错,洪九就是个‘妈宝男’。
不难想象,他只是个对吃喝玩乐无一不精的二世祖,以前在哪儿惹了祸,都有他爹,有洪管家给他撑着,给他擦屁股,但现在,能惯着他的人,都不在了。
洪家那片天,他撑不撑得住,都得站在那儿顶着。
瞧着洪九上车离开,我才回屋。
之后的三天,我也一直没去古董街摆摊,每日搓着糯米。将手心的尸毒拔除干净,顺便休养生息。
第四日一早,姜家的伙计就找来了,说是姜凯叫我去姜家一趟。
我原本还有些狐疑,这姜老板今儿怎么摆起架子了?
等到了姜家一看,他何止是摆架子,他这是快把自己摆到供桌上了。
大白天的,姜凯穿着一身防护服,瘫在院子的台阶上,看样子像是在晒太阳。
我瞅他那剔了骨头似的懒散样儿,不禁皱眉道,“你穿成这样。是要跟那些土耗子去下墓?”
“我下床都费劲,还下什么墓?”姜凯听到我说话的声音,立时便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