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应该说“季白”这个名字下的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下贱的女人生的私生子,对,正因为这样他从来不被待见,他的出生也不被任何人所期待。
除了那个人,他的妈妈。
季白的妈妈是个可怜的女孩,她怀着他的时候才不过十八岁。
老套的剧情,游戏花丛的浪荡子和不谙世事的少女的故事。
但偏偏。
所有的非议都由受害者承受,被赶出家门,被学校退学;孤苦无依地带着一个拖油瓶,不得不出卖自己勉强度日。
就这条黑暗中的唯一出路,被那个男人的家庭视为一生之耻。
呵,简直可笑!
母亲她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生下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对她做了错事的人有什么资格视她为耻辱?
她至死未想到的,大概是那个男人会为了她的孩子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吧?
同样,她也没想到,他的出现会让自己和孩子天人永隔。
对季白来说,那天的事太过久远,恍如隔世一般。
小小的孩童拿着刚发下期中考试试卷跑回家,上面两个鲜艳的100和两个大大的笑脸让他心里乐开了花。
他能想象到妈妈看到试卷后脸上喜悦欣慰地笑容;妈妈会笑着接过试卷,温柔地替自己摘下书包,用那双永远带着清甜香气的手摸摸自己的头发;再轻声细语问自己累不累,学校好不好玩。
自己则依偎在妈妈怀里向她讲述学校的趣事,对她说哪个小男孩因为他学习好想和他拜把子;哪个小姑娘因为他长得漂亮想和他做朋友。
哼,自己当场拒绝了!并告诉她男孩子要用‘帅’来形容!还有,最重要的要告诉妈妈,发试卷时自己又被老师表扬了!
是大大的表扬,发两朵小红花的那种!
但没想到的是,为自己打开家门的不是妈妈,而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
西装男让小孩进来,询问地看向房间穿白色休闲装的男人。男人长相俊美身材高挑,在低矮狭窄的家里像是一束光,照亮他们小小的栖身之所。
孩童看得呆了一瞬,下一刻才发现自己的妈妈委顿在地,披头散发,脸色惨白。
试卷从手中滑落,小小的孩子奔向自己的妈妈,却被方才开门的男人拦住了。
“今天开始你就是季白,京城季家的季白。”
身着白色休闲装的男人这样说道,孩童小小的脑袋一时处理不了这样的信息,他只想快点去妈妈身边,奋力挣扎起来。
男人对他的反应十分不满,嘴角下撇发出‘嗤’的一声,又对着站在门边的另一个西装男说道:
“把她解决了。”
西装男从后腰掏出一个黑色的东西,对准委顿在地的女子。
“砰!”的一声!
瞬间,女子胸口开出血色的花。
彼时已成季白的他,突然想起从那看到过的冷知识:如果子弹击中的是胸口,那人还有六秒可活,若是真想让人立时毙命,首选应该是眉心。
眉心那个小小的一厘米见方的地方,只需一下……倏地,他注意到妈妈的唇蠕动着,是要交代什么?
季白努力摒弃心中杂念,仔细分辨
“活……活下去……无论如何……”
女子眼睛闭上的那一刻,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季白如遭雷击,全身僵硬动弹不得,他虽然年幼,却也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自己从现在开始,再没有了妈妈……
“处理干净。带他走。”
季白听见那个自己以后要称为父亲的男人这样说道。
语气带着戏谑。冷酷、漠然,好像不是在说处理一个人类的尸体!
而是想说,把因自己恶趣味被玩弄至死的狗拖出去扔掉一样。
他是魔鬼吗?
季白狠狠地打了个激灵。
小小的身体像每天匆忙拎起的书包一样悬了起来,地上惨遭横死的女子则被人粗鲁地拖着装在袋子里。
那时季白才六岁,一年级上了没几天。
从那天以后,妈妈大而无光的眼睛频频出现在梦里。
和妈妈的最后一面像是一幅画般刻在了他记忆深处,时不时被翻出来的折磨这他脆弱的神经。
直到他对别人做了同样的事……
“拿去,这是你的资料,记住了,不能有错。”
被带回季家的小季白接过父亲递过来的资料袋,很厚。
照片上的男孩和自己有三分像,精致的眉眼里依稀有那个男人的影子,资料上全是关于他的点点滴滴。
他还小,识字不多,只挑着自己认识的字看:
季白,男,六岁,死于车?,喜欢白色和天蓝,讨厌香菜,讨厌胡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