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进来吧。”
他垂眸,眼底的鸦青更浓重了些。
那人便袅袅婷婷从门外走进,眼神规矩的不东张西望。粗布麻衣不减通身气质,垂首低眉自有风流韵度。
“妾身谢过大人。”
她盈盈下拜,腰身折出令人心颤的弧度。低头时一截后颈洁白如雪,惹人牵动心神。
谢珏眼神暗了暗,很快又恢复如常。唯有食指和中指摩挲袖口,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不过举手之劳。”
他道。
漆黑的乌发被绾于玉雕的发冠中,他整个人便也像玉雕成的。
面如冠玉,神色淡然。
无论旁人谁见了都会赞一声君子气度,谁又会知道这副完美无缺的皮囊下,隐藏着多么肮脏的恶心肠。
“大人有什么需要妾身做的吗?”
简短的谈话本该到此结束,温若却突兀扔出来新的话题。她停顿了一下,脸上浮现了几分羞窘之色。
“妾身无家可归,身上又染着病,很难找到活计。若大人不弃,能收留妾身片刻……”
书房里光线正好,外面的阳光透过窗纱在她的脸上留下点点光斑。她的眼睛比那些光斑还要亮,眉眼之间依稀有野草般生长的顽强。
“……妾身善女工,善……”
“识字吗?”
谢珏突然出声。
“……识,妾身父亲在世时,教过妾身。”
“那便在书房里侍弄文墨吧。”
他淡淡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角落里听着的成华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心里吃惊极了。
往常府上从来不留女子,倒也不是自家大人有恐女症。而是大多数女子见了大人就芳心暗动,惹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来。
大人平生最烦麻烦,所以干脆不用女婢,免得多生事端。
瞥见砚台里的徽墨剩了浅浅一层,温若十分自觉的从袖口里探出白皙的指尖。她拿了墨块,缓缓的在砚台里磨着。
谢珏执起笔来,本已打算不再看多余的事浪费时间。却无端的望了一眼她如葱白细嫩的手指,提起的狼毫笔顿了一顿。
在上好的宣纸上留下一点墨印。
“你且先好生回去养伤吧,过几日再来。”
他换了一张宣纸,平静道。
桌角公案堆叠的如山,近来多事之秋,另外两个京兆府副使权力被他蚕食一空。
所有担子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加上夜晚公文还处理不完,白天就更不能懈怠。
今日接二连三出神,可能是太过劳累了。
温若不解,但依言退去。
砚台里的墨已叫她磨出了一层来,谢珏下意识的用狼毫沾了沾墨,写出来的字和以往都有些不一样。
她很会磨墨,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