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叔叔坏!谢叔叔坏!呜呜呜呜!”
仅仅三秒,小淮豆就表演了一个标准的嚎啕大哭。眼泪喷水壶一样的洒落,嘴巴张大仿佛能吞下一头牛。
“谢大人。”
面对即将抄断手的下场,小淮豆的大哭连温若也哄不住。她被吵的头痛,嗔怪的望了一眼书案后的谢珏。
她生了一双剪水秋瞳,黑白分明清凌凌的看人时,自带三分说不清的韵味。尤其此刻眼含娇嗔,便更能直直看进人心底去。
谢珏噙在唇边的笑倏忽停住,心里被这一眼看的怔了怔。说不上来是什么缘由,无端的望着她出了神。
所幸后者专心哄着小淮豆,暂时没有发现他的怔然。
“……小淮豆,不要哭了……一听就知道谢大人是吓唬你的……怎么可能真让你抄这么多遍呢?”
谢珏微微定神,闻言神色淡淡。他并不是吓唬谢怀恩,犯错了就要受罚。之前最多的一次,他罚谢怀恩写过一千个练坏的字。
小淮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打了几个不成曲调的哭嗝。“……谢叔叔……不四吓唬窝的……他之前就罚……”
“温娘子说得不错,我不过吓唬你罢了,莫要哭了。”
谢珏从书案后起身,斜斜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卷宗。锦缎衣料摩挲间发出细碎的声响,他的脚步却近乎无声。
这时情形却反了过来,温若说多少句也没哄好的小淮豆,被谢珏一句连安慰也算不上的话止住了哭泣。
小淮豆捂住哭肿的双眼,从肉肉的手指缝里抬眼看他。
“谢叔叔,泥嗦真的?”
“自然是真的。”
谢珏行走至近前,半蹲下来的温若这才发现他身量高大,无声之间压迫感十足。
她不喜蹲下看人,便也站了起来。低头屈膝,行了盈盈一礼。
“妾身这便告退。”
似乎她已经从之前那嗔怪一眼中,反应过来某种逾矩。又或者人到了近前,她像直觉敏锐的猫,隐约察觉了他好皮囊下的污浊。
书房里光线比外头略微昏暗些,素白娟纸糊的窗户很结实。大捆大捆的竹简在书架上安然立着,和那些纸做的书一起等待主人的翻阅。
时下宣纸还未盛行,多供贵族少量使用。可谢珏这里竟有满满一书柜的纸,并不怎么受主人珍惜的堆在一起。
细看下去,连铁木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也大有文章。
谢珏其人,看着阳春白雪,不沾阿堵俗物。其实行走坐卧无不烧钱,连腰间随意系的汉白玉佩饰,就足够寻常人家一辈子的嚼用了。
“……你既来了,便磨墨吧。”
他目光沉沉,又倏忽重新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说不清楚这一句话是为了什么,也说不清楚他此刻是否一如既往的平静。
“是。”
温若有些讶异,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回去睡觉的打算只能就此作罢,老老实实的干该干的活。
一听不用被罚,小淮豆安静了许多。他早熟的很,捂住自己的小嘴巴不发出声响,生怕谢叔叔注意到自己改口说罚。
桌上案牍没前些日子堆的高了,然而分量和高度还是惊人。